罗玄目光无澜,一动不动地望向长空深处,完颜旻几个箭步至他身后,以极快的语速道:
“聂小凤是元瞾伏羲唯一的孙女,便是昆仁神境的世袭传人,你虽身负异禀,迄今却在神界上无名无位,凡夫俗子,也敢痴想元瞾之后?罗玄,你简直丢尽我完颜帝宗的脸面!”
见罗玄径自平目春川万里,一派了无生趣,完颜旻心头一沮,退开两步,恸声道:
“你不屑入主大纵天州,全因你不知自己究竟放弃了什么!异元神座,位列上古十一开天瞾宗,任何人等一旦继承,则格局大变。你心仪聂小凤,却又不愿审时度势,增益己能而夺之,成日只识患得患失,凭吊春风,你有何资格做我完颜氏的后代?如此困顿萎靡,即便将聂小凤许配于你,不假多日也必成他人之福!”
“你不了解小凤,她根本不在乎名誉、地位这般虚俗。”听闻聂小凤之名被屡次提及,罗玄总算沉声作应。
“神座天干固是虚俗,却别忘了,当年在人间你也是凭借神医丹士这等虚名才得以保下聂小凤!诸天九界,鸿蒙古今,莫不以帝勋冠乾坤,莫不让成败论英雄,这世界的规则始终没变!当年人间帝疆万里,今日广擎浩瀚泱泱,若无神瞾座衔,你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又有何颜面期待神皇降旨赐婚,美人念旧垂青?你以为天皇圣旨一到,伏羲的孙女便会乖乖钻进花轿,随你归隐哀牢了么?”
罗玄负袖径立原地,一言不发,完颜旻忽然凑入他脑后,沉声顿字道:
“别忘了,在她眼中你乃戴罪之身,万劫不复。若不奋起拼夺,聂小凤,永远也不会属于你罗玄!”
罗玄皱眉一颔,耳后风声猛地撤远,金旗完颜旻已跨风腾去。
万里青山之巅,静立着一鐏白像。
罗玄叹了口气,轻提袖摆,肘上的双玉蝉露出一头,玉蝉的脑袋正奋力向东方昆仁境所在的天空瞻望,发出混沌不清的嗡鸣。
山脚下的丛林间忽然闪出一抹熟悉的身影,罗玄目光一扫,不动声色地借着渐暗山光回到哀牢山顶的旧庄之内,原地等候。
满头大汗的陈天相像往常一般吱呀推开两扇厚重的庭门,抬头见到立在旧庭中的熟悉白影,顿时傻了眼。
“师、师父。。。。”陈天相舌燥语塞,神情如同白日见鬼。
“天相,我回来了。”罗玄冲他颔首,轻声作答。
“师父!”
陈天相当即跪扑上前一把抱住罗玄,埋入他胸前泪如泉涌,罗玄托住当年药僮那如鸡啄米般不断下磕的脑袋,也是心头一酸,几欲泪下。
“师父,当日你离开伽蓝寺后,天相找了你整整十年,后来所有冥疆百姓一夜之间都回到了人间,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天地之大也无留恋之处,我便回到了哀牢山,一砖一瓦地重建您的庭院,我想,所有人都回来了,总有一天,您也会回来的!”
陈天相半跪在昔日恩师身前,悲喜交加,泣不成声,一时间也忘了问这些年来罗玄身在何处,所为何事。罗玄拍拍徒弟的肩膀,赧然道:
“那日师父不告而别,是为了去找小凤,她。。。。“
一念至此,罗玄的语调滞涩了,陈天相抬头道:“师父别难过,如今冥疆的人全都回到了人间,小凤她迟早也会回来的,只要我们在此等。。。。”
“小凤不会回来了。”
罗玄摇头打断陈天相,转身踱步开去点燃了沉案上的香炉内两支残留的红檀香根。香根短浅,一经燃着立刻向后倒去,罗玄伸指捏住不令其倒,一径不语。
陈天相见得恩师怪状,忙起身道:“师父,天相不想让您难过,总之今后师父去哪里天相就跟去哪里,师父想做什么,天相都陪着您。”
罗玄微笑,一手扶香,一手抚上他肩:“天相,你想不想再见小凤?”
陈天相闻言,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罗玄兀自瞩目着香炉中的红檀,直到檀根一厘厘烧尽化灰,火苗舔上手指。
“师父!”陈天相叫起来。
“随我去个地方。”
香灰落尽,罗玄若有所思地搓搓被烫的手指,转身步出山厅。陈天相回过神来慌忙跟出,抬头却见眼前光辉一闪,白袍尊师冲天而起,眨眼升入火红的夕阳中。
“师父!”
陈天相惊慌大叫,奔到崖边不得不止步,忽感脚下一抖,身子也迅速提了起来,低头一瞧,脚底下不知何时升起了一团崭亮的星云,载着他向罗玄飞去。
暮色笼下整片哀牢山,万巅之上,师徒二人脚下的星云迅速重合化作一颗恒星,向坤寰交界的深广天域闪电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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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大纵天州,胤上宫群。
七百五十六万天州子民已全部到场,其中八万神、仙州臣得以驻守于方圆六十万坪的异元广场中。
千神鳞次栉比,漫仙排仗工格,众神仙的阵列皆围绕着一座九迴九进、早已枯竭的天水焰池,向上下左右铺张而去万里之遥。
罗玄身披雪缎为底、黑金攀镂的异元神尊袍,出现在胤上宫前的十丈御光台上。在他身后,尾随着彩锦添冠、仙髻高盘的神域弟子陈天相。
众神屏息凝视地仰首看向罗玄,大纵天州的上空早已停满了各大神域派来的使节和神車,就连来自广擎天苍寰殿的新任瞾令节度使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