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山热泉在山坳深处,温度灼热逼人,源源不断的涌出来,因为泉眼的不同,所以水质水温也有很大的区别。
在大烮北疆有种坚硬的油铁竹,可长到象腿大小,竹木细密坚硬,堪比刀剑,又被称为铁拐竹,甚至有贫寒的猎人用来制作木刺,猎杀熊雉。
这种用金刚炼制的斧头才可以劈裂的铁拐竹,在北营最大的作用便是用来制作引水的渠道。
源源不断的温泉水通过竹河流向四面八方。
而今,终于有一道竟然流到了浣衣房来。
十多个衣衫褴褛的女子雀跃的等在铁竹前,竹子的接口处是一方半米深,宽三米有余的长方形人工河道,河道下面是细密的小石块,整个长约十米,再往下便变得狭窄起来,变成浅浅的一溜,汇入到远处断望河的支流中。
河道的挖掘和铺设石子花了她们整整一天的时间,但是每个人都发自内心的努力着,很快,就会有温暖的泉水,在这样的时候,也许还可以趁着夜黑人静偷偷沐浴一番。
浣衣房向来是罪妓最恐惧的所在,这里劳作辛苦不说,寒风入骨,长年都在寒水中洗涤,很多女奴手脚甚至脸上都长满了冻疮,冻疮红肿,一旦稍微暖和,便是刺骨的瘙痒,而倘若耐不住痛楚抓挠,破了伤口之后便是溃烂发炎。
就算他日开恩或者处罚期限到了,回去也是容貌受损,再无翻身的依仗。
至于那些轮值过来的妓子,大多知晓这种情况,她们宁愿花费些布帛或者一点面脂,来回避大部分的工作。
所以,温泉水引过来,最最收益的便是这些长年在此受罪的罪妓女奴了。
宁卿没有向浣衣房众女传达枫娘要她和红姑一起管理浣衣房的命令,她不希望现在节外生枝,越多的人注意,逃跑计划就会越受影响。
所以在看到开始铺设铁拐竹时,她便立刻开始着手去准备迎接温泉水,坚硬的地面冻的很紧实,只有用铁拐竹碎片慢慢挖掘,她在地上先画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女奴们神色莫名站在旁边看着宁卿,好一会,终于看出她要干什么。
是啊,泉水来了,怎么用呢,一个接着一个用木盆去接吗?这样明显费时费力而且很浪费啊。当然是挖个池子最省事!
王珂和秋生首先加入了她的阵营,抓着两块坚硬的石头行动起来,接着便是其他原本呆滞的女奴,一个接着一个,都围了过来。
贺春归冷冷站在身后的木房边,一双眼睛像春天出洞的毒蛇,恶毒而冷酷,原本是她“打手”的两个依附女奴,一个还缺了半颗牙齿,这时候,犹豫了一下,也都走了过去。
贺春归噗的一声吐了口唾沫,转身回了房。
——这还没说什么呢,就把自己当回事了。红姑不回来,你就真以为猴子能称大王。
众女劳作到半夜,将温泉池子挖了出来,又在池子下面扑了密密麻麻的小石块,两边的池道上也一一摆上大的石头,这样子,洗涤捶衣就方便多了。
大功告成,人人身上都是一身热汗,脸上却是轻快的神情,大家相互看着,第一次,在这噩梦般的地方竟然也生出一点点希望来。
汩汩的泉水从远方流过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是一首音符,终于来了!水流越过大半个北营,慢慢汇聚到池子里,慢慢的,一小汪泉水汇聚起来,散发着嘶嘶热气。
一个女奴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摸了一摸,惊讶的叫道:‘呀,真的暖和!”
其他人会心的看她一眼,嘴角翘起来,秋生大声道:“你傻呀,温泉可不就是暖和的吗?”
大家都笑起来。第一次,对浣衣这件事不再有恐惧,反而有了些小小的期待。
挖出来的一大堆土堆在旁边。突兀的像是一个巨大的坟堆,再搬走这可是个不小的工作量。
王珂看向宁卿,眼里带着询问:“要不要大家一起把这些土运走?”
宁卿仔细看向那些土,忽然蹲下身,细细捻了捻,一个女奴立刻手捂着油灯走过去,用手遮住风雪为她照明。
灯光照亮一小片昏暗,宁卿捻起一小点泥土,思索着探入口中。
王珂一惊:“不可!“她还只道是宁卿腹中饥饿,所以要吃这泥土。
王珂曾经听过饥荒年间,会有灾民用泥土裹腹,那泥土又叫观音土,吃了虽可暂时抵挡饥饿,但是却无法消化,最后只会腹胀如鼓,坠胀而死。
宁卿眉心一皱,然后忽然展开,她脸上显出一丝恍然的笑意。
“温泉流溢,五谷不生。“她站起来,环顾四周,仿佛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
众女皆是安静的看着她,等待下文,对这个才刚来不过数日的女子,大家却都心照不宣的有着共同的信任,她虽然神色惯常冷淡,但是她的眼睛是明亮的,那里面藏着这些人早已经丢失的希望,她的一举一动总是带着世家高贵的气质,但是她却没有任何贵女的娇嗔。
她的身上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这种力量不是来自武力的威胁,也不是来自高谈阔论的渊博,而更像是一种本能,有一种温暖而强大的东西,让她们情不自禁想要依附过去,这是弱者的本能。
或许是从那一夜她挺身而出,在贺春归的爪牙下救出了王珂,或许是那一天,在众目睽睽下化解了那场明目张胆的谋杀,也或许是她扔下破冰锤那一刻,沉静的目光看着珊姑的沉沦。
如果她是一个英武迷人的男人。
那这些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