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无泽简直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森然杀意,可白雨痕却仿佛兴致更好了。他执起酒杯,忽然眼神莹亮地说道:“知道天鸣还活着,我真是十分开心。小时候我曾说过要替你们俩画一张像,却一直没有机会。等哪日我见到天鸣的时候,我一定会兑现诺言。”
“江湖皆知雨痕先生的画作千金难得,若是我哪日缺了银钱,就可以将那幅画卖出去赚些银子。”
“你敢?”白雨痕立刻横了唐无泽一眼,随即却摇了摇头道,“你这爱钱的毛病看来一辈子不能改了,可既然天鸣还活着,以后你也不必接那么危险的单子,也免得总是一身是伤。”
晚了,没用了。唐无泽心中冷然,只是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阿泽,我知道这十余年来唯有你过得最辛苦。”白雨痕斟酌了许久,缓缓地说,“你因为天鸣的死,硬生生将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尽管你现在杀人不眨眼,可我却明白你是个再心软不过的人……”
话未说完,唐无泽却打断了白雨痕的话。他目光沉凝冷然,锋锐无比,“这点你却猜错了,我并不是为了他才狠下一颗心。而且我从未后悔过,又何谈过得辛苦?”
哎,这死要面子的唐门杀手,真是恨得人牙痒痒,一点不像小时候那般可爱。但若是说起来,唐无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却也与自己有些关系。一想到这白雨痕却有些黯然了,他低声说:“若是我当初再有用一些,事情也不至于到那种地步。可我不管习武还是学医,都天赋平平毫不出众。当初没能帮上你们两个,我却是很愧疚的……”
这一贯傲气十足风度优雅的万花弟子,轻轻地遗憾地摇了摇头。随后他一仰头,又喝完了一杯酒。
唐无泽却淡淡地说:“其实你现在倒能帮我一个大忙,事成之后我定会十分感谢你。”
“什么忙?”白雨痕已然醉了,他歪头望着唐无泽,表情有些茫然。
“只需借你这张脸用一下。”唐无泽说,“做一张新易容,这对白先生而言定非难事。”
那唐门杀手忽然笑了,颜色绮丽无比动人。可白雨痕见到这个微笑却觉得浑身一寒,竟无端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来。
唐无泽究竟要干什么事情,为何他之前那些易容都不能用了,竟非要求到自己头上?白雨痕有些艰难地思考着,随后他竟猛然一颤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一巴掌。
蠢,自己真是蠢透了。上次他们见面之时,唐无泽还不愿提起曲天鸣的事情。可如今知道曲天鸣还活着,唐无泽的反应竟如此平静淡然?这记仇又可怕的唐门杀手,当真一点不恨曲天鸣么?
可白雨痕能眼睁睁看着唐无泽做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情么,最后后悔的还不是唐无泽自己?白雨痕恨透当初无能为力的滋味了,即便他武功并不好,他也要尽力而为。
白雨痕刚想动作,他却骤然发现竟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这心思缜密的唐门杀手,竟给自己下了毒!他恨恨地望着唐无泽,索性不说话了。
“我原以为这世间的聪明人很少,能看透我的人更少。”唐无泽悠悠地说,“却是我小瞧了世间英雄。白先生,你我也算幼时的至交好友,我只最后求你这一次,还望你答应我。”
“事已至此,我答不答应又有何分别?”白雨痕声音喑哑,他直直望着唐无泽,眸光黯然,“是我自己太蠢,竟轻易相信了你,我没想到你会对我下毒。”
“那不是毒/药,只是一种mí_yào。”唐无泽说,“曲天鸣现今就在长安,只是我那位师弟却死死跟在他身边,他自然见过我以往那些易容,这却有些麻烦。也只有借助你的身份,我才能轻而易举地接近曲天鸣。雨痕你睡上四五个时辰,到时一切也就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哪里来得这般容易的尘埃落定?什么思念旧友前来拜访,这唐门杀手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不管如何自己都逃不开挣不脱。白雨痕心中苦涩又复杂,可他终究无法抵御那突如其来的睡意,轻轻阖上了眼睛。
唐无泽自白雨痕腰间解下一枚颜色暗淡的银质吊坠,将它放在灯光下瞧了一瞧,那银坠竟发出一种隐隐耀目的光芒来,温柔又和煦。他盯着那枚吊坠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死死握在掌中。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定能得偿所愿。只要那人死了,这段唏嘘往事就掩埋于深深尘埃之下,再无重现之日。
如果不算那脑子有病的大师兄突然出现捅了曲天鸣一刀,唐无臻和曲天鸣的日子倒也算得上悠闲自在。虽说他终究加入了恶人谷,但唐无臻武艺平平并不出众,所以上头倒也没派什么特别麻烦的任务给他。
而曲天鸣却是个闲不住的人,他虽然毒经修得并不精湛,可补天诀却颇有成效,蛊术高明心肠又软,因而时常有人求到他头上。那日出手相助的天策军爷姜黎,却也是曲天鸣原来帮过的人之一。他常常直言不讳地说,以曲天鸣这种心软又和气的性子,应当加入浩气盟,而曲天鸣却加入了恶人谷,简直太奇怪了。
原本唐无臻也问过曲天鸣这个问题,那五毒弟子却只是蹙着眉答道:“不知为何,我却觉得这江湖之中有许多伪君子。我一想到那些道貌岸然却心思狠毒的人,就觉得心中不痛快。我倒觉得恶人谷好一些,那些人各有各的苦处,也不全是坏人。”
是啊,在这纯善又心软的五毒弟子眼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