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成多的股份,那是多少现银?宜春号要凑出这一笔银子,肯定元气大伤,只怕是事与愿违,不被盛源号乘势崛起反为吞并,都算好的了。更有甚者,焦清蕙手里这么一大笔现银,她难道就只是藏着?要是转过身来把这笔银子投到盛源号中去,对宜春号势必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里头的潜台词,双方都是清楚的,蕙娘也不再做作,她这句话毫不客气,隐含吩咐之意,竟是悍然将自己当作了宜春号的主人——要知道,连她祖父,都没有这么直接地插手宜春号的运营……
可两位大佬也只能低头受了,乔门冬轻轻地叹了口气,“您说得是,到底是立足朝堂,比我们这些幽居山西的乡巴佬老西儿,考虑得要深远得多了。”
蕙娘嫣然一笑,“您这也是说笑了——雄黄,把我闲时写的那几本笔记拿来吧。”
她又冲权仲白眨了眨眼,“相公,上回就想请你给李老扶扶脉了,没成想一直没能碰面……”
能让神医扶脉,真是好大的脸面,李总柜受宠若惊,连连逊谢,权仲白也知道焦清蕙的意思:她这是要和乔门冬说些票号具体经营的事了。另一个,也算是向李总柜卖个人情。
如此小事,他当然不会不予配合,权仲白站起身冲李总柜示意,“掌柜的且随我来,前头设施齐全一些。”
两人便出了内院,往外院权仲白专门扶脉的一间屋子里坐了,权仲白为李总柜扶了脉——其实听他呼吸,看他脸色、眼珠,他心里已经多少都有数儿了。“您这是平时抽多了旱烟吧,烟气入肺,进了冬难免就爱犯咳嗽……”
李总柜连连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今日被迫对这么一个十九岁的少妇点头哈腰的,对他来说显然是个震动,乘着权仲白开方子的时候,李总柜忍不住就和他夸焦清蕙,“女公子实是‘雏凤清於老凤声’,她不比老太爷,平时国事繁忙,心思一经专注,明察秋毫之末,这一回,大爷是心服口服,再不敢兴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她的股份本来就占得重,如能入主票号,主持经营,只怕十年后,不说把盛源挤垮吧,但进一步拉大差距,还是手到擒来的……”
宜春号内部的结构,焦清蕙是和他说过几次的,李总柜股份不多,掌管了票号业务,实在是个可以争取的对象。他帮着乔大爷挤兑清蕙,实在也可以说是本人的一次试探,只是以他身份,肯定不能常来京城。私底下和清蕙接触,又将犯了乔大爷的忌讳……
“她哪有那个工夫,”权仲白一边写方子一边说,“平时府里的事都快忙不过来了……”
他扫了李掌柜一眼,见他真有失落之色,才续道,“不过,这也是她自己做主的事,我就为您带个话也就是了。”
李掌柜嘿嘿一笑,谢过权仲白,也就不提此事,他很感慨。“说句实在话,也就是您这样青年有为的举世神医,才能压得住女公子了。老爷子将女公子许配给您之前,我们心里是犯嘀咕的,当时虽没领教过女公子的厉害,可仅从几次接触来看,人品才能,都是上上之选,如是选赘,怕是男弱女强,终究辜负了她的蕙质兰心。二少爷得此贤妻,日后的路,想必是越走越顺喽。”
这话暗藏深意,权仲白也听出来了,他微微一笑,并不搭理。此时里头有人出来请李总柜,“留下来吃饭,虽说我们少夫人身子沉重,不便相陪,但二少爷、四少爷今日都得空,务必吃过饭再走。”
以他们商人的身份,要和国公府少爷平起平坐地宴饮,大家都觉得古怪,李总柜自然也懒得吃这么一餐饭,乔门冬估计和他是一个想法,这时候也出来寻李总柜,两人又谢了权仲白,这才告辞出去。权仲白便回去寻焦清蕙——寒暄道别的这么一会工夫而已,她已经回了东里间,头上的首饰拆卸了,宽袍子换成了棉的,唯独只有妆没卸掉,看着还是光彩照人,只是半躺半靠,那无形的威仪,已经换做了矜贵的娇慵。
“今儿回来得倒是早。”她若无其事地和权仲白打招呼,“每次过去,封子绣不是都留你吃茶说话的吗,还以为你要午饭前才回来……”
“我要午饭前回来,这热闹还赶不上呢。”权仲白摸了摸蕙娘的肚子,蕙娘白了他一眼,“正踢着呢?刚才你坐得那么正,我就想着,孩子怕是不舒服了,可看你神色,又似乎一点事儿都没有。”
“踢得一阵阵的!”蕙娘也就只能和权仲白抱怨了,“小歪种就会分我的心,给我添乱……”
能顺利压服宜春票号,女公子显然是有几分开心的,她冲权仲白呲着牙笑了一下,“吓着了吧?当时就和你说,四月之前,必能解决的。”
“你和他们怎么说的,”权仲白问,“王家这亲事,是早就定下了?你却不和我说,早知道,不喊季青来帮你了。”
“当时也的确需要一个人唱唱黑脸。”蕙娘还是领这个情的,“……算你有点良心吧,好歹是帮了我一把。”
她没瞒着权仲白,一边用点心,一边就和他说了具体的安排布置。“王辰要说文娘,那肯定得中个进士,也只有中了进士,才能谈亲事……盛源票号现在巴上了王家,那也是眼看着几年内就要回京入阁的人物,又和我们家沾亲带故的,宜春号还能闹什么幺蛾子出来?和商人打交道,就得从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