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蘭没动,海风卷来,她根本就睁不开眼。
顾钊的属下也快跟了上来,顾钊朝着白秀蘭一步一步走来。
“白秀蘭,为什么要走?”
“我是自私的人,我只希望孩子能平安长大,我不需要他们做什么伟人,我只是个母亲。”
白秀蘭是最自私的人,她只想好好活着。
家仇国恨,重要,可是重要不过她的孩子。
白秀蘭一直都不是伟大的人,她无私不起来。
他们都在沉默,沉默了很长时间,白秀蘭身后的轮船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若不是想再见你一面,我会悄悄的走。”
她的声音依旧温婉动人。
“顾钊,你什么都明白,我对权利无感。”
顾钊看着她,目光越来越沉,深不见底。
“顾钊,若是你舍得放弃,还爱着我和孩子,我们等你。”
她转身朝轮船上走。
子弹打在脚边,溅起火花。
“白秀蘭,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狠厉声音随风飘来,粗粝沙哑。
白秀蘭转头望着顾钊笑了:“你什么都敢,督军,我相信你。”她微微歪头,黑发被风吹得凌乱。“我和孩子你都不在乎。”
她的声音夹杂在海风里,清脆悦耳。
“站的越高跌的越惨,顾钊,好自为之。”
她直接走了,轮船离港。
顾钊没有追上去,他手里紧紧握着手枪,用尽了全部力气,因为她那句:我们等你。
鸣笛声更加响亮,她站在船头,渐行渐远。
“顾钊。”
顾钊看着她纤瘦身影,隐在夜色中。
“我等你。”
这是她唯一能给的答案。
没有人知道顾钊为什么追了这么久,到最后还是放白秀蘭走了。
一九一五年,北洋军阀政府内部矛盾越来越大,政权分裂。
奉军背后是英国,华夏沦入半殖民地国家。而皖系背后是日军撑腰,顾钊坚决不同流合污,他是堂堂正正华夏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不为国为民,却为了权力为外国列强操纵下,尔吞我并,争斗不已。
这让顾钊失望,甚至绝望。
国人堕落久了,他们沉醉在大烟美酒美女当中,谁会在乎国家是否灭亡?
一九一五年,十一月,顾钊坚持己见,眼看大势已去,城内有些钱财的纷纷寻找更强大的日政府英国长官庇佑。军资短缺,顾钊的看法在当时大多数人眼里,就是不识趣。他不和虎视眈眈的外侵者合作。一九一六年三月,顾军大败,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白秀蘭在看到报纸的时候,她几乎把报纸撕碎。
这个结果,她早料到。
可是,如今顾钊真的战死,她却是迷茫的,心脏在那瞬间空落落。
那个人再不会活过来,拥抱她,彻底走了。
孩子刚学会走路,战战巍巍过来,张开手臂奶声奶气:“妈妈,抱抱。”
他扑过来。
手中的报纸飘落在地,孩子一脚踩上去。
顾钊两个字早就看不清晰。
白秀蘭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心脏狠狠疼了一下。
孩子长相随父亲,是个男孩。
春天没结束的时候,白秀蘭迎来一位故人。
孩子在草地上玩,她坐在长椅上,视线里忽然就映出那么一个人。
他穿着简单的衬衣西裤,下巴上有着青青胡茬,身材伟岸。
他迈开长腿朝自己缓缓走来,白秀蘭心脏突然狂跳起来,她直直看着那个人,表情有些僵。手指渐渐捏紧,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他来了。
很长时间后,白秀蘭鼻子有些酸,她缓缓弯起了唇,露出个笑。
两年没见,他瘦了。
短发依旧精神,黑眸深沉。孩子看到有陌生人,他回头叫了声妈妈。然后跌跌撞撞朝着顾钊奔去,眼看着就要跌倒,白秀蘭一时紧张,连忙跑过去。
“平安——”
下一瞬间,孩子就被抱着举到了头顶。
他身材高大,手臂有力,抱着孩子凑到面前。他看着面前嫩生生的一张脸,黑眸亮晶晶,然后再抬头看向奔向这边的小女人,她穿着中袖长裙,纯净漂亮。
心一下子就软成了水,他抱着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这是他的儿子和女人。
孩子一岁多,一点都不认生,抬起软绵绵的小手摸了摸顾钊的脸,回头冲着妈妈大笑:“扎!”
白秀蘭距离顾钊不到五米的距离,她看着男人抱着孩子,阳光灿烂,绿草盈盈,她弯起唇,轻轻唤了声:“顾钊。”她抿了抿唇,一步一步走近。“你来了。”
顾钊伸手,“夫人。”
白秀蘭跑过去抱住他的腰。
顾钊搂住一大一小两个人,铁血硬汉,在炮火中快死的时候都没流一滴眼泪的男人,突然热泪盈眶,他紧紧抱着白秀蘭和孩子。
“我回来了。”
他的嗓音沙哑低沉,一直落入白秀蘭的心脏上。
回来了,就好!
“孩子取什么名字?夫人,你看看这几个字怎么样?”
“平安,男孩女孩都叫平安。”
……
“白秀蘭,我爱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