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杰从怀里掏出一叠写满了字的布帛,放在秦非身边道:“宁愿为做错了一件事情遗憾,也不要为没做过某件事情遗憾。”然后转身离去。
秦非依然在咳嗽,一边咳嗽一边接着喝酒,酒入愁肠,却只能咳得更加厉害。酒不知什么时候已完全喝完,他烂醉如泥地趴在桌子上,然后开始用颤抖的双手去翻那些写满字的布帛。每一张布帛都幻化成了杜若那清秀脱俗的脸,时而嗔怒时而欣喜,诉说着她和他的一切,从相识到相知,从相谈甚欢、心有灵犀,到猝不及防的,他令人心痛的冷漠。
秦非的眼越来越红,也越来越亮,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在不经意间竟然就这样住进了她的心里,从此挥之不去。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不知何时,明媚的阳光已被乌云所遮。绵密的雨点夹着碎屑的落花落入清香的泥土里,也打湿了蒙着一层轻尘的青石路。人们或撑开伞,或三三两两挤在屋檐底下,不急不缓地享受这细雨。但渐渐地乌云越来越密,暗如潮涌。雨点也若行人的脚步般越来越急,终于响雷乍惊,一发不可收拾。
秦非双手撑着桌子站起, 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但杜若的身影却如烛火,愈是昏暗反而愈加夺目。秦非踉跄几步,想要躲开,她却如同随形的影,挥之不去,却又召之不来。脚下一步踩空,他结结实实地仰面躺下,她的一嗔一笑立即四面拥至,埋伏十面。他再也躲不掉,只能束手就擒。
他究竟算是她的什么人?如果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他有什么资格拒绝她追求自己幸福,有什么资格强制她的选择。如果是心心相印的恋人,他又怎么能生生将这牵扯割断?
人生真的能避免遗憾吗?若是可以,又为何嗟叹天意无常?如果不能,又何苦为了明日虚无缥缈的灾难否定先在唾手可及的欢乐?
人生总是充满了遗憾的,所以,为了做错而悔恨也许真的要比为了未做而懊悔要好一点。
一阵风吹起来,翻乱了桌上的布帛 ,恰好把轻轻的一页送到他颤抖的手心,意外的只是一首小诗。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这《褰裳》本是她向他请教的第一首诗,聪明绝顶的她却似乎对它唯独百思不解,问来问去,最多的只是这一首。
秦非浅笑。
原来一直不懂的人是他,好个不识风情的狂童!
他缓缓闭目,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