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大为愕然,他本以为知秋一心为息雅考虑,定是将姜王昭告天下,寻找能逗息夫人一笑者的事情告诉了重华,好让两人趁机相见,没想到知秋比他想象中更加善解人意,因为担心重华会冲动误了性命而没有透漏半个字。
项重华狠狠一推秦非,冷冷道:“你休想再瞒过我,如果你不老实告诉我实情,我自会出去询问,到时恐怕更引起更多麻烦。这次,我无论如何也要去见她。”
秦非知道他向来言出必行,只得和盘托出。
原来姜国国君听说息雅心思郁结后,特地下令昭告天下,寻求可以博得息雅一笑者,赏赐千金。
项重华若有所思般看着栖在窗台的喜鹊,垂下了头。
秦非心里稍微安稳,道:“息雅公主为了你四年不苟言笑,一片痴情可敬可佩。你若是有个闪失,她怎可能独活?你我几番生死才重回雍宫,到了几天这个地步。雍国虽然因为息丽华而暂时不振,但兵强马壮,物产富饶,只要你成功地当了雍王,重振雄风指日可待,到那时不要说息雅,连姜国疆土都是你的。现在如果一着不慎,不但前功尽弃,恐怕你我保命都难。”
项重华苦笑道:“指日可待?究竟还要等多久?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就算我能等,小雅她能等吗?”
他双膝着地,正对秦非道:“我求求你,让我去见见她好不好,就只是一面,哪怕只是看看她不说话,我也心满意足了。求求你,帮帮我好吗?你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得了伤寒?她本来约我昨夜相会的,我却因为秦柔……她一个人在西苑等了我一夜。她从小最怕鬼怪,却在那个连大男人都不敢进去的地方独自待了一夜!如果我连见都不能见她一面,我还算是男人吗?”
秦非看着他满眼泪花,心里不由一软,思索一阵后柔声道:“我想办法鼓动其他使臣也去参加,这样一来便是藏叶于林。只是你一定要控制自己,切莫招风。这次比剑你已经太引人注目,如果再出风头,我就是再聪明十倍,也得陪你等死。”
项重华连连点头,满眼都是感激。
秦非长叹一声,站起身子,轻轻道:“你换件衣裳,好好养伤。如果到时候让她看见你这副落魄样子,恐怕你想逗她笑,她也笑不出了。”
门外脚步渐行渐近,项重华猛然拉开被子钻了进去,秦非也急忙收拾神色装作给项重华把脉的样子。
赵毅敲门道:“华公子,是我!”
项重华松了一口气,跳出被窝道:“进来吧。”赵毅装作看不到项重华一身的狼狈,向秦非道:“秦先生要我去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秦非喜道:“做得好!息雅身边那个侍卫究竟是何来历?”
项重华想起昨日那个侍卫的古怪的言行,也提起了兴趣。
赵毅道:“宫人说他是息雅公主在汤沐邑救得的一个剑客,名叫莫离。姜王见他容貌丑陋却对息雅公主忠心耿耿,便许他做公主的贴身侍卫。此人剑术奇高,生性冷僻寡言,所以他的具体身世也无人知晓。”
秦非道:“你可曾见到他了吗?”
赵毅点头,道:“除了过于消瘦,他的身形和刘羲纬的确极为相似,声音也非常相同。我旁敲侧击地问了他几句话,他却怎么也不肯承认自己就是刘羲纬。”
秦非蹙眉道:“你有没有表示如果他就是刘羲纬,我们愿意秘密护送他返回祁国夺回政权?”
赵毅道:“我也说了,但他只是一味装傻充愣。”
项重华的眼中忽然冒出几丝醋意,冷笑道:“他能伴在息雅的身旁不知有多高兴,怎么舍得离开?”
秦非打了个激灵,猛然想起昨日莫离愤然出战,与项重华剑拔弩张的情景,支吾道:“难道他……”
项重华一掌击在桌上,恨恨道:“就他这副样子也配痴心妄想吗?真是恶心!”
秦非叹了口气,知道项重华一提息雅便绝对冷静不下来,只得好生劝导道:“所以我们才更要让刘羲纬离开姜国,回到祁国。只要他跟我们结成同盟牵制住陈国和姜国。我们便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对付息丽华。”
赵毅迟疑道:“可若是刘羲纬也倾慕公主,岂不是要成为我们的敌人?”
秦非道:“刘羲纬为人阴险狠毒,丝毫不近人情。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子竖立敌人?他现在不肯走也不会是因为爱上息雅公主而舍不得离开,只是不够信任我们。只要他权衡利弊,就一定会主动找上门来。”说着偷瞄一眼项重华。
项重华闭目吸了一口气,道:“说的也是。像刘羲纬这种人怎么会感情用事?昨日他跟我说的那番话不过是为了扰乱我的心思,让我败北罢了。他一心想在姜王面前表现,想必也是为了得到重用,另有图谋。”
秦非点点头,心中却另有所思。
房间没有锁,轻推便可进入。
两旁的桌上没有司空见惯的摆设,有的只是大大小小的铜镜,将走入房间的人映得影影绰绰。
莫离不由地停下脚步,在最光滑的一面铜镜前缓缓卸下面具。
摇摆不定的烛火在他满是疤痕的脸上留下影影绰绰的光影,如同又平添了几道疤痕。他冷漠的表情上忽然布满痛苦,疤痕随着脸上抽动的肌肉像一条条蛆虫般蠕动,显得更加恶心。他后退几步,茫然举头四顾。无数张丑陋的面孔也四顾着、张望着,如同摆脱不掉的阴影,嘲笑着他的狼狈与卑微。
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