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总照着墙上贴的招租启事给房东打电话。
招租启事贴在墙上,一副日晒雨淋饱经风霜的模样,应该有些时日了。现在而今耳目下,全民经商,一铺难求,这个铺面竟然闲置很久,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我忍不住又指出来。吴总说:“老刘,你这属于吹毛求疵。如果真的闲置很久,我反倒认为,这个铺面和我有缘分,它是在等我来。看来我不成功都不行了。”
房东很快过来了。是个中年男人,年龄介于我和吴总之间,天色已经暗下来,路灯还没打开,长什么样第一眼看不清楚,这以后,我再没注意他的长相。
铺面足够大,被间隔成两进,里外空无一物,看不出以前做过什么。
吴总悄悄对我说:“这地方够大,将来外间摆柜台卖东西,里间拿来做办公室。”
我说:“够大是够大,就不知道以前是干什么的。”朝房东努努嘴,“问问他。”
吴总说:“只要合用,管以前干嘛,吃饱撑得。”
房东说:“老板,怎么样?”
吴总说:“现在就看你开的价,合适我就要。”
房东说:“6千。”
这个价格出乎意料,至少比市价低2千。
铺面最紧要的是地段,黄金地段黄金价,钻石地段钻石价。比如,赛格电子广场生意好做的时候,一张柜台月租8千,这就是黄金价;虎门服装市场最旺的年月,一个不起眼的批发店月租5万,转让费3百万,这就是钻石价。
眼前这间店铺虽说房型不好,位置并不赖――靠着大马路,人行道够宽,门前可以停车,几十米外有公交站台――按常理怎么也得8千,然而房东只要6千,并且,没提转让费。
转让费这个东西有点莫名其妙,最先,来自于餐饮业。在餐饮行业,每每上家结业时,剩下一堆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冰柜空调之类,卖废品可惜,于是作价给下家,收取一笔费用,名曰“转让费”。后来,这个做法蔓延开来,泛滥成灾,上家不管做什么生意,不管店里有没有存货,哪怕是个空壳,在转让店铺时也要向下家收取费用,有时,这笔费用还不小。下家往往不惧被宰,甘于掏这笔冤枉钱,因为以后可以从他的下家身上再把钱收回来,甚至收更多。渐渐地,转让费就演变成击鼓传花的游戏,演变成一门有利可图的生意。
吴总说:“能不能少点?”他心里已经接受这个价位了,少不少都没关系。
房东说:“6千这价不能再少了。楼上还有2室一厅的套房,你要要,我可以便宜给你。”
吴总说:“上去看看吧。门面有了,正好还要租一套作宿舍。”
楼梯在背街的那一面。
天已经黑下来了。楼道没有灯,两旁放了杂物,走起来磕磕跘跘。房子在三楼,进去后,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显然有阵子没住人了。
客厅正中悬着两支灯管,发出惨白的光,还有丝丝的电流声。和一般的出租屋比,这间的客厅明显要大,但不方正,两个墙角尖,两个墙角钝,感觉很不舒服。
房东讪笑着解释,地基不规整,所以就盖成了这个样子,不碍事的,看习惯就好了。
不知怎地,我不喜欢这栋楼,也不喜欢房东这个人。我把吴总拉到一边,说:“你看,房间靠马路,灰尘大,噪音大,晚上没法睡觉;天花板旧了,开始往下掉渣;地板砖也鼓起来了。。”
吴总有些动摇。
房东说:“老板,你瞧这位置多好,穿过村子是菜场,买菜方便;对面有录相厅,闲着没事可以去看个录像;公交站台在旁边,想去哪儿去哪儿,最主要,下了班直接上来了,不用走路。。”
他说了一大堆,吴总又动心了。
我觉得无聊,到卧室和厨房看了看,最后进到卫生间。
卫生间很大,近门有个洗手池,远处是便坑,洗手池和便坑之间有个高约一米的间隔。顶上一盏老旧的灯泡,把整个卫生间笼罩在昏黄的光晕中。
我把门关上,准备小小地方便一下。
关门的一刹那,我忽然感到眩晕,犯恶心。好不容易定住神,裤子的拉链又卡在半中间,拉不上去,也拉不下来。我穿的是条西裤,牌子很硬,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我不敢强拉,退回到灯泡底下细细研究。
卫生间正对门的墙上,有个窗户,半开半闭,上面挂着一幅旧窗帘。在我一门心思排除拉链故障时,窗帘突然呼啦啦地飘起来,让人心悸。我想过去关窗,刚迈开步子就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我赶紧靠在间隔上。刚刚缓过劲,窗帘又飘起来了,伴随着一种奇怪的声音,如泣如诉,细若游丝,似在天际,又在耳边。我猛然打了个寒颤,夺门而出。只听身后“砰”的一声,卫生间的门自动关上了。
我感觉糟透了。
按说,像我这样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又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好青年,应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事实上,我一直游走在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边缘,就像墙头草,有时倒向这边,有时倒向那边。此刻,我觉得这屋里有“名堂”。
从卫生间出来,我把吴总拉到一边,低声说:“这房子恁大一股霉味,肯定很长时间没租出去了。既然位置这么好,租金又不贵,为啥租不出去?一定有问题!”
吴总说:“房子的确一般,但是价钱便宜,现在是创业期,能省一点是一点,你说呢。
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