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和恋爱差不多，死缠烂打未必有好结果，若即若离反而容易抱得美人归；也和钓鱼有一比，都讲究以静制动，愿者上钩。眼下厂里正忙，还没到等米下锅的地步，我也就沉住了气，把架子端得稳稳的。
倒是偶尔琢磨一下张小姐：看她那眼波流转的样子，肯定是个情种，无怪乎和老板有一腿；现在这个社会，这种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鸿达真的给自己生意做，那“情种”可要经常过来检查工作了。
客户临检在模具行业是常有的事。模具生产不同于一般的流水线作业，属单件非标准化生产，带有研发和实验性质，工期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对甲方来说，签了合同不等于万事大吉，可以放任自流撒手不管了，还需要随时跟进。老到的客户常常事先不打招呼，自行过来检查进度发现问题，以便督促供应商在合同期内完成订单。
我发自内心地认为，张小姐并不那么令人讨厌。她如果能经常过来检查工作，我乐于配合。
过了差不多一个礼拜，李经理打来电话，说他刚好路过宝安，想跟我碰个头。两人约好在工业区旁边酒店的咖啡厅见面。
我到的时候，李经理一个人坐在卡座里，正用心搅拌面前的咖啡，动作舒缓，神情淡定，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打过招呼后，我直奔主题：“李经理，模具的事情怎么样？”
“唉，一言难尽哪。”他摇摇头，“本来十有**放在你这里做了，偏偏张小姐从中作梗。”
“不会吧，张小姐看着挺好说话的一个人，会在中间捣蛋？”我不解地说。
“刘老板，不瞒你说，那天回公司后，张小姐向老板汇报，说你的厂子规模小，设备少，不太适合作我们的供应商。”
张小姐和自己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是秉承公事公办的原则，说了实话而已，并没有添油加醋，刻意败坏。我虽难以释怀，也只能沉默。
事情糟糕到什么程度，还有没有救，我心里完全没数。但李经理既然约自己出来面谈，证明还有戏，而且他看起来很愿意和自己打交道，半途而废实在太可惜，不如再争取一下。
想到这里，我恳切地说：“李经理，我厂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规模是小了点，设备是少了点，这个现状暂时改变不了。不过从某种意义来说，设备不是起决定作用的力量，比方说国共战争，老蒋的装备那么好，还不是被小米加步枪的解放军给打败了..”
“刘老板，我明白这个道理。”他打断我的话，“虽然你规模小，设备少，但灵活性强呀，采取一些其它措施，比方放说节假日不休息，白天夜里两班倒，完全可以弥补这个缺陷。”
“对呀，对呀。”面对善解人意的李经理，我像抓到救命稻草。
“是张小姐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以为厂大就代表质量有保证，代表工期不会拖延。她在老板面前这么一说，弄得我挺尴尬。本来老板先问的我，我一直说你的好话，老板就要拍板了，她一搅和，老板又犹豫了。”李经理说。
两人之中，还是有一个向着自己，我颇感宽慰，继续给李经理打气：“张小姐毕竟不是搞技术的，不管她在老板面前多红，在这个问题上发言权有限，就模具而言，一个秘书说话的份量绝对没有工程部经理重，你说是不是？”
他点头称是。
“所以说，这个事情还有争取的余地，李经理，麻烦你在老板面前再多多美言几句。”我压低了嗓门，“事成之后，绝不会亏待你。”
“刘老板，你误会了，我支持你绝不是为了那点好处。”他有些激动，“你应该知道，在哪里做都一样，只要我愿意拿，那点好处跑不了。”
这话倒也在理。
“我想放在你这儿做有两个原因，一是感觉你刘老板人不错，好打交道；二是你厂子虽小，技术上却还说得过去。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模具开发不同于一般的生产，有些特殊性在里面，合同没签下来，我们甲方是大爷，合同一签，定金一打，就是你们乙方说了算了，工期质量都握在你们手里，碰上了不好打交道的主，麻烦事还在后头呢。我当然希望去好打交道的厂子做，免得到时候闹出什么不愉快。”
李经理绝对是明白人。
“老板交待多跑几家看看，我刚才又去鹤洲看了一家，回来路过你这里，所以就约你出来聊聊。”他又说。
“鹤洲那家厂情况怎么样？”我赶紧问。
“规模还可以，和金工差不多，可是老板拽得很，不好打交道。”他说。
我松了口气，说：“李经理，你也别瞎转悠了，就在我这里做好了，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不但事情做得好，出手也大方。至于张小姐呢，由我来摆平她，大不了多出点血呗。”
“刘老板，你有这个态度就好，别的不敢保证，这单生意我会尽最大努力，争取促成。”
“张小姐咋没跟你一起出来？”我吃下定心丸，放松下来，打听起张小姐的事情。
李经理一怔，没好气地说：“老板今天去五洲大酒店见美国客户，张小姐跟着一道去了。别提她了，把老板弄得迷三倒四的，公司里都传说，老板娘要过大陆这边来，向老板和张小姐兴师问罪哩..”
临走，经过酒店大堂时，我咬牙买了一瓶五粮液一条软中华送给李经理，他稍作推辞便坦然笑纳。
开工厂的小老板因为揾食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