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老二,一个学生,动李逵的女人赔3百还情有可原,一个国家干部,动武大郎的女人竟然赔2万,真是越混越有水平了。程旭东苦笑。我说,碰上你这样的怂货,武大郎直接变成武二郎了。他还是苦笑。
当初我来深圳,无依无靠,住店一天10块,快餐一份5块,交通费每天十几,还不算买报纸矿泉水、进各类人才市场的花费,端的是花钱如流水。总共带了1千多,今天少几十,明天少几十,心里那个慌,算是体会了什么叫坐吃山空。
程旭东被武大郎盘剥得一干二净,来深圳时就一贫下中农,但他吃我的住我的花我的,完全没这压力。在内地官场混了两年,程旭东坏习气沾染不少,挑肥拣瘦,拈轻怕重,不愿进工厂,不愿待关外。从正月十五耗到五月端午,终于在市里一家软件公司找了份工作,住在大冲,上班在科技园。办事员就此变身程序员。
他走后半个月,有天晚上,我正加班,接到一个陌生人电话:“喂,你姓刘吧?”
我说:“是。你谁呀?”
那人说:“我谁说了你也不认识。你有没有个同学叫程旭东?”
我说:“有啊。”
他说:“程旭东被抓了,关在大冲治安队,你快拿钱去赎他,大概得3千,多带点吧。”
我不信:“他为啥被抓?”
他说:“赌博,没暂住证。”
我更加不信,程旭东打麻将,但瘾头并不大,何况刚上班,身上哪有钱;没暂住证有可能,刚来嘛,没来得及办,但没暂住证赎人3百就够了;说嫖娼倒还相信。
我说:“瞎话能不能编圆点!”
他说:“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话传到了。你不赎他,就等着他给送到樟木头吧,挖沙,砸石子,有他干的。”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
听到送樟木头,我紧张了。很长一段时期,东莞樟木头都是外来人员的噩梦。我赶紧揣上钱,叫了的士直奔市里。我怕程旭东被送到樟木头。听说那儿不光干活,还要挨打,打死人也不新鲜。
事情是这样的:程旭东下班无聊,跑到小店里面看人“斗牛”,赶上治安队抓赌,对小店铁壁合围,玩家看家一锅端,他就给抓进去了。
在深圳,打打小麻将问题不大,属小赌怡情,可抓可不抓,一般不抓;“斗牛”、“三公”属赌博范畴,基本都抓。有一种小店,表面保险套,和其他小店无异,实则是小型地下赌场,老板提供场地,从中抽水,斗牛,三公,啥来钱快来啥;唯独不支麻将摊,麻将抽水太少,用时太长。就像发廊,洗头是幌子,按摩才是目的,但按摩也有分别,有的打飞机,有的就打真军。治安队把这类营生当成提款机,平常睁只眼闭只眼,没钱用了就抓赌扫黄,上门扫荡。
这种小店的老板抽水丰厚,一般会保证玩家的安全,出了事会赎人,但赎的是玩家,看家不管,除非特别熟。这个老板还算不错,主动问清程旭东的情况,从治安队出来后就打电话给我。
赶到大冲治安队,人赎得差不多了,只剩三两个蹲地上。旁边有俩治安员。没等我开口,治安员抱怨开了,嫌我来得晚,对朋友不够哥们。又说他们同事都宵夜去了,他俩在这守着,等会只能吃人剩下的。
俩治安员把我拉一边,说,不开票8百,开票1千5。让我挑。我就掏了8百,把程旭东领了出来。
这些年来,我对程旭东仁至义尽:他被李逵敲诈,我帮他补锅;他被武大郎谋财,我帮他了事;他被治安队抓走,还是我来赎他。。却没沾过他半点便宜。我总想,什么时候,能沾他一点光呢?
如今,终于心想事成,尽管只是一辆二手富康,我还是颇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