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暝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没有跟顾凉说过。
她只是偶尔觉得有点难受,有点委屈。
看着刑之樊对徐贞和顾凉的关切,看着华容不客气地教训刑之樊,阿暝也想起了喜欢跟她下棋却总是输给她的月光。
按照人族的说法,月光是长辈。
自有记忆以来,他总是很关心她,有时她做错了事,他也会教训她、骂她。
当时的阿暝不觉得有什么,甚至不喜欢月光对自己的说教。
可她现在真的很怀念他。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族人永远都回不来了。
阿暝对待顾凉,就像对待族人,她得到了同等的回报。
阿暝对待徐贞、刑之樊等人,也像对待族人,她没有失望。
阿暝对待乾坤派门徒们,保持了一样的诚心诚意,可她总觉得与他们隔了一层,总是触摸不到他们的心底,有些时候还会受到轻微排斥。
是她错了吗?
阿暝觉得自己是没有错的。
华容早已成精,又怎会看不到阿暝眼中的迷惑不解和茫然?
他不由得揉了揉眉心。
难怪羽霓裳不想派他来,开导这些经历不多的小崽子简直就是太麻烦,而他没多少耐心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华容仔细斟酌了说辞,对阿暝说道:“我们人族与你们巫族不同,人有亲疏远近,你是最近才与我们做了同门,我们对你不熟悉,需要磨合期。”
“我不太懂。”阿暝直言。
华容挠着后脑勺,对顾凉抬了抬下巴:“你不懂就找她,她能给你解释清楚。”
他不了解巫族,万一说错了话,不能挽回就惨了。
阿暝很听话地望向顾凉,接触到刑之樊、徐贞关切的目光,忽然觉得很别扭。
好像当众说出来不太好的样子,而且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是现在说呢?还是另外找个时间与阿凉单独谈谈心?
如果阿凉没时间,找徐贞也不错,阿暝挺喜欢跟徐贞说话的。
犹豫了片刻,阿暝不再迟疑,看着这几位乾坤派优秀弟子说道:“我不是人,很难理解人与人的相处之道。”
说出来吧。
都说出来好了。
反正人类自己也说,人多力量大,与其把问题交给阿凉,还不如大家一起想。
阿暝提出疑惑:“我不懂,为什么有些人明明对我没有恶意,我对他很好,他却总是提防警惕我?”
“妖兽是妖族一员,我接触了不少妖兽,只要我相信他们,他们便会给予我同等的信任,为什么人就不一样呢?”
华容摸了摸鼻子。
阿暝说的人应该不是他,吧?
顾凉给出回答:“因为人是多疑的动物,就像我,就像师姐,要让我们相信你,这需要时间。”
阿暝却说:“你们跟他们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顾凉不解,徐贞、刑之樊同样不解。
阿暝说道:“我相信你们,你们便相信我了,磨合的时间很短。”
听到这句话,顾凉有些明白了,不由失笑,告诉她道:“因为我了解巫族,知道你们与我们人不一样。但我见到你,仍然是用了些时间才能接受你,是吧?”
阿暝想了一想,点头,然后说道:“可我还是很难理解,你们对我没有恶意,我对你们也没有恶意,我能相信你们,为什么你们却不愿意相信我?”
“你们巫族生来可以看见神魂,可以感觉到其它智慧生物最真实的情绪,我们人做不到。”这次是徐贞回答,“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也见识过,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对你很好,可他心里可能在想怎么杀你、怎么抢你的东西。”
阿暝表示她从来都没有被骗过。
哪些人对她心怀恶意,阿暝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知道,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貌似敦厚善良的外表和甜言蜜语。
“因为人不知道别人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所以他们都提防着别人,不会轻易给予他人信任。”阿暝说道,“我们巫能透过表面看到本质,知道谁可以信任,知道谁不能信任。”
“对,就是这样的道理。”徐贞说,“巫族消失在历史中已有很多年,我们寿命不长,很容易会淡忘你们的存在。人们知道你是与人不一样的巫,可他们见到你长得与人一样,会以己度人,自然觉得你不能轻信。”
阿暝仔细寻思了片刻,说道:“我似乎懂了。”
人的信任很难得。
人害怕被欺骗,习惯戴着面具生活。
人喜欢内斗,总是你防我我防你,有时还会自相残杀。
“人心多变。”华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有用的,于是端起师兄的架子,对阿暝说道,“人是不能轻易信任的,即便是我、容素、小贞贞、小樊,你也不能全心全意地信任,不然我们有可能卖了你。”
阿暝眨眨眼,好奇:“为什么?”
华容没有详说,他打了个比方:“有两只小狗玩得很好,但是,当人扔下一块香喷喷的肉骨头,小狗会为争夺肉骨头打起来。”
“人也一样,没有利益纠缠,我和你永远是好朋友;一旦有了利益,如果我是个坏心的,随时会一刀把你杀了独占好处。”
“可你们不是坏心的。”阿暝说道。
华容抚了抚额头,说道:“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不要轻易相信人。”
乾坤派门徒对阿暝自是没有恶意,其他人就未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