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并封的旨意下礼部,结果被林延潮焚诏后,六科言官在吏科都给事中钟羽正,礼科都给事中胡汝宁带领下几十名科臣去堵王锡爵。
王锡爵虽先走一步,但回到寓所后,礼部左侍郎韩世能,右侍郎赵用贤,仪制司郎中何乔远等二十余名部臣又是群诣求见。
王锡爵皆是闭门不见。
事情到了第二日,官员们已是忍不住就三王并封之事上疏。
最先是光禄寺寺丞朱维京炮轰王锡爵,说他对三王并封之事‘噤无一语’,完全照着中旨依葫芦画瓢下礼部,这等行为实在令人失望,远远不如当年王家屏在阁时封还圣旨之高迹。
此疏一上,天子震怒,让朱维京戍极边。
朱维京骂完,刑科了一番肺腑之言,说本朝皇帝有几个是出自中宫正嫡?要是三王并封有并大之嫌逼长之患。
张如坚这番话说完,天子让他与朱维京一起戍极边。
而这边礼部尚书林延潮也上疏请辞。林延潮请辞的理由,并非如众人所料想的因为焚诏之事请辞,而是因为京察。
京察主要是对三品以下官员,但是三品以上官员也要自我反省(自劾),然后由天子定去留。
林延潮以才不能胜任,有负天子厚望的理由自劾辞官,然后不主持部事回家专心辅导林用准备县试。
林延潮这一次自劾,半句也没有向皇帝表示焚诏之事有错。
现在林延潮也有了一时宁静。
林延潮虽然清静了,但因为他掀起了一场议礼的风暴,却是全面席卷了朝堂之上。
对于天子中旨没有封还的王锡爵,成了众矢之的。
林延潮自劾,朱维京,张如坚被戍边的消息一出,当即岳元声、顾允成、张纳陛、陈泰来、于孔兼、李启美、曾凤仪、钟化民、项德祯等官员入宫找王锡爵质问。
当时王锡爵正在朝房里休息,结果被这些官员半路堵个正着。
众人之中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嘉兴人,工部主事岳元声。为何是岳元声为首呢?因为这位岳元声名声很大,更是岳武穆之后。
岳元声向来很敢耿直进言,他为官以来屡次上疏。一次是天子挑选宫女,从民间选良家女子进宫,他上疏进言此举使得百姓骨肉分离,还请天子多体恤一下百姓。
另一事就是援朝之战,兵部尚书石星苦于手头没钱,上疏提议朝廷重开捐监之事。也是鼓励有钱人给朝廷捐钱,以换取子弟入国子监的资格。
岳元声以前任过国子监监丞,认为此举是滥竽充数,降低了国子监监生的档次。岳元声上疏后天子和石星都是颜面无光,石星甚至因此大为恼火。
因此身在朝房里的王锡爵听说是岳元声带着一大帮官员前来,也是大感头疼。
但是王锡爵此刻已被堵住在朝房里面是退后不得。
王锡爵看着朝房窗格,神情有几分恍惚,然后对左右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
王五当即打开了朝房的门,然后岳元声率领一票官员入内。
岳元声和众人入内后,本是欲兴师问罪而来,现在看见王锡爵身着一身大红蟒衣好整以暇地坐在椅上,不由面面相觑,一时不敢陈词。
王锡爵捋了捋官袍上的皱角,端起房吏奉上的茶呷了一口,然后淡淡地道:“老夫道是何人?原来铁监丞!”
岳元声在国子监任监丞时以刚直不阿而闻名,故而有铁监丞之称。
岳元声当下向王锡爵参拜道:“下官岳元声见过元辅,不意元辅还识得下官,不知是不是下官的荣幸了?”
王锡爵看向岳元声道:“老夫怎么不知你?你是万历十一年进士,岳武穆之后,当年你上谏天子不可广纳宫女,是申吴县与老夫当时在御前保下的你。”
“还有你们顾允成,张纳陛,你们还都是老夫的同乡呢。”
王锡爵此话一出,众官员都是一时不知如何说,官场上对于乡谊,年谊都很看重,就算再如何也不好当面为难。更何况岳元声如此情况,人家王锡爵还替你说过好话。
但见岳元声大声道:“下官为国直言,元辅之回护也是维护朝堂正气,下官并不认为元辅对下官有恩。”
见岳元声如此不顾情面了,王锡爵脸色也很难看。他是一品宰相,面对对方如此冒犯,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轻轻一哼。
岳元声却道:“今日我等在此,就是想向元辅请教三王并封之策,到底是出自于圣意,还是出自于元辅的打算。”
王锡爵淡淡地道:“圣意如何?老夫之意又如何?”
岳元声道:“若是出自圣意,元辅则不能尽人臣规劝之意,元子封王,从来无此事体,三王并封,名分如何科辨……”
岳元声当即在阁中慷慨陈词。
岳元声面上保持了克制,但其言辞犀利至极,一词一句都是点到了要害上。
而王锡爵此时此刻却是不能分辩,他与天子早有默契,但却不能与这些官员道明,因此所有的话憋在心底十分难受。
王锡爵脸色是越来越差,但岳元声仍是质问不止。
“……我等知道陛下以密札付元辅私邸,三王并封之策尽在元辅与圣上的密议之中,但此事大学士赵志皋可知否?大学士张位可知否?礼臣林延潮可知否?天下之事岂能尽在私议之中?至于元子封王,祖宗从来未有此礼,元辅安得安之,陛下又安得创之?”
面对着岳元声一连串的追问,王锡爵终于忍不住起身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