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中了解元后第二日的清晨,柔和的晨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白云,撒在自家的窗台上。
院内栽种的花草,依旧是睡意惺忪的样子。
全家人仍是沉浸在林延潮高中解元的喜悦之中。
身为当事人的林延潮也是如平日般起床,抹脸漱口,将搁在案上一碗刚熬的小粥喝了。
乡试前读书读得太拼,以至于乡试后,林延潮都是睡了一觉才发觉一直睡不够,吃了顿饭才知自己一直很饿的程度。
这边小粥刚刚喝完,敲门声即打破了巷子的宁静。
‘来了!来了!‘
林延潮从窗台上看去,但见大伯身穿着去年过年新作的缀蓝缎大襟袍,脚着皂色皮靴,一脸精神十足地去开门了。
不久前院开门声传来,但听大伯一声道:‘这不是老族长吗?还有七伯,三姑你也来了!你们怎么来了?‘
门外传来一片声:‘哎呀,消息都传遍了,眼下不说咱们村里人人都知咱们潮囝中了解元了,就是那洪塘乡也是轰动了,张举人,于员外都说昨日仓促不好来,今日要亲自上门来拜会新解元呢。‘
‘我们趁早敢来,要不然怕门都挤不进了。‘
大伯连忙道:‘这怎么好使得?还带了礼物来,你这不是折煞我吗?族长,七婶怎么地还破费呢?‘
大伯声音回荡在院子里,然后大娘一听说有人带礼品上门,顿时立即出现在门口大声地笑着道:‘哎呦,七婶都是一家人,怎么还这么客气呢,相公怎么还把人堵在门外,赶紧请进屋子说话。‘
当下热热闹闹一波人进来。
大娘这时估计是忙着收礼呢,另一旁还道:‘老三家的,你今天赶紧去泽春楼一趟,把几位作点心的师傅请到家了来。‘
这时但听得门一推的声音。三婶出来道:‘不行啊大嫂,今日我要回娘家请爹娘和叔伯们来上门热闹热闹啊!‘
大娘冷笑一声,透着一股我还使唤不动你的意思。她道:‘既是要出门,何不两件事当一件事办。你看我们家这,除了你哪还来的人手。‘
‘那好吧。‘三婶最后屈服了。
大娘胜了一阵,屋子里顿时充满了声音,但听她又道,哎呦。浅浅你眼下可金贵着,别在灶前磕着了,回屋歇着吧。
林延潮听到这里,摇了摇头,本是要下床的,眼下索性大被一裹,在床上继续睡。
与其受那么多人的恭维,倒不如安安心心让自己睡个觉实在,大伯在衙门里历练了这么久,又是乐在其中。就由他接待吧。
自己索性推病,在床上作司马懿好了。
林延潮将被子一裹,拿了本书在床上边躺边看。
下面自是热闹非常,喧哗声不止,不久林延潮但觉得一股困意袭来书一搁沉沉睡去。
在林延潮家的巷子口,一辆写着程字的马车缓缓停下。
马车里的人道:‘爹,咱们到地头了。‘
程员外朝巷内往了一眼,但见又是数人走进巷子里院子,口中笑着道:‘恭喜!恭喜!‘
程员外道:‘是这一家吗?‘
一旁程公子一脸热切地道:‘爹,断然是了。妹婿中了解元,上门贺喜的客人,自是不少了。‘
程员外闻言露出黯然之色。
程公子却恍然不觉,自顾道:‘爹。咱们当初是看不起他家,但些许的事,谁还一直记在心底,咱们这一次拿了厚礼来,他们必须得待见咱们。‘
程员外扫了一眼儿子道:‘那好,你拿着礼上门去。我在这等着。‘
程公子神色一僵道:‘爹,这怎么使得,我人微言轻,比不上你的面子。‘
程员外似早知道了一般,淡淡地道:‘那你留在这吧。‘
程公子也觉得有些不妥道:‘爹,我陪你去吧。‘
程员外道:‘若是他们待见,多你一人不多,若是不待见,少你一人,却能少丢几分面子。‘
说完程员外携带礼品下车。
程员外走到林府大门前,但见两盏大红灯笼高挂,不知不觉中林府竟已是有了名门的样子。
程员外站在门外,想起自己初到林家的时候,那破落的样子,今时今日已是改天换地。
程员外站在门口,向院内望去,远处林延潮的爷爷,满脸红润地与几名官吏,乡绅聊天。
林延潮的大伯,大娘,三叔都是满脸喜色招呼上门的客人忙不过来,以至于自己上门了,都无人发觉。
程员外提着礼品,站在门外有几分进退不得。
程员外自嘲地想到,若是自己当初不那么势利就好了,但眼下两家间芥蒂已是种下。
程员外站了片刻,这时林延潮大伯出门来抱拳道:‘怠慢了。‘
待大伯看清是程员外不由有几分尴尬:‘原来是,是程员外啊,稀客,稀客。‘
‘知延潮中了解元,故而来拜贺的。‘
‘延潮啊,身体不适正在歇息呢,先里边请吧!‘
程员外听了顿时脸色黯然连忙道:‘不了,礼既已是到了就行,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不行,不行,好容易上门一趟,你等一下,我去叫浅浅来。‘大伯将程员外拉至内院,当下上楼去找林浅浅。
待大伯和林浅浅一并下楼时,但不见程员外,地上仅留下礼品。
‘我爹呢?‘林浅浅问道。
大伯顿足道:‘这,这也太见外了,延潮说了推病,今日谁也不见的,这怎么就走了。早知如此,就不该上楼去的,应是没走远,我去追一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