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掌柜又在兜售他那些智慧,林延潮不由摇了摇头,钱谁都缺,但问题是该拿不该。这房子,这钱一旦收了,有损于自己清廉,且欠下人情总有一日是要还的。
林延潮也知掌柜好意道:“朝廷也是有俸禄的。”
“京官俸禄,别提了,就那么一点,吃喝都不够,还从来没给齐过。京官一年开销五六百两都是寻常,若不举债哪里过得日子。”会馆掌柜语重心长地道。
“以后再说吧!”林延潮笑了笑,后人普遍以为大明官员,俸禄微薄,其实这是一个错觉,除了正俸之外,明朝官员其实还有柴薪银和直堂银等私下补贴。
这伙计刚刚下去,这边又有十几人前来,向林延潮拱手道:“翰林大老爷。”
林延潮见这几人问道:“你们这拖家带口的是做什么?”
那为首男子赔笑道:“大老爷,新官上任,想必手下还缺下人、车夫,更夫和厨子,我等都是前来寄身的!”
林延潮无奈地摇了摇头,身在会馆之前尚好,但现在自己当官后,鱼龙混杂,什么人都可以来往,就很不方便了。
林延潮回绝了他们,事实上他已托林世璧,找了一处房子,就住在国子监旁,这几****一直将东西往屋子那搬。
朝参日是三,六,九,到了这一日一品至九品的京官都要去皇宫拜见天子。
至于新科进士眼下都分配到各衙门观政,朝廷让他们尽管熟悉部院之事,可暂免去朝参。但林延潮,萧良有三位新翰林则是不用,开始正式坐班。
身为大明公务员的时间是辰入酉罢,也就是早上七点至下午五点。
古人治官以治庸为主,和现在一样,在没办法考证你工作效率的情况下,就只能以线性的工作时间来衡量。辰入酉罢满打满算十个小时。
这一日林延潮起了个大早,外面日头还没亮就从会馆出发了。
林延潮到衙后。门皂一并笑着道:“修撰老爷新官上任啊!今日日子好啊,正是吉星高照啊,修撰老爷从此以后定是平步青云啊!”
林延潮笑了笑,这奉承话谁都爱听。
走入登瀛门。林延潮进了检讨厅,当该吏见了也是满脸堆笑道:“修撰老爷今第一个到啊!”
林延潮笑了笑道:“第一日值堂不敢迟。”
当该吏笑着道:“修撰老爷勤力才是。”
说完当该吏捧上的籍册,林延潮画卯后走到公案前。
直堂吏员黄灿一见林延潮,就立即上来擦公案。林延潮坐下后,等了一阵。门外才响起脚步声。
先到衙门的是编修刘虞夔,恩荣宴上见过了,此人是萧良有的房师,对方见了林延潮讶异道:“状元郎来得好早啊!”
林延潮拱手道:“第一日值堂不敢迟。”
刘虞夔道:“哪里话,状元郎勤勉才是。”
说到这里刘虞夔忽话锋一转道:“听闻林修撰博闻强记,有过目不忘的之能是否?”
林延潮道:“此言太虚,以讹传讹罢了。”
刘虞夔听了捏须问道:“那林修撰不要谦虚嘛,眼下史馆里正值用人之际嘛,若有才干,说出来以免被埋没了。”
林延潮道:“刘编修言重了。在下只是在勤勉上较他人有一日之长而已。”
刘虞夔听了双目一眯,就不说话了。
刘虞夔后翰林也是陆陆续续到了,除了萧良有,张懋修,有的人在恩荣宴上见过了,有的还没有,当下一一见礼。
照规矩林延潮三人到任,对前辈一一送请柬,并每人具银七分以及帕仪。
众人闲聊一阵后,云板响起。各人就回到公案上,开始一日的忙碌。
林延潮三人初到不免无所事事,看着众翰林做事。
众人都是一片忙碌,不时有人起身从书架上抽出典籍。拿至案前。一直伏案的翰林,也是摊书盈满桌几。
林延潮就向了黄灿取了一本翰林院里的条例,随手读了起来。几十页条例对过目不忘的林延潮而言,一目十行就看完了。
过了片刻公堂列松散下来,这时外面一声咳嗽,原来是陈思育走来了。众人一并起身道:“光学士。”
陈思育与众人道:“昨日朝房内,总裁说我们翰林院自万历四年开馆设局修纂会典以来,不过是将嘉靖二十九年之旧稿重录一遍,稍益近年事例而已。总裁甚为不满,令申中堂,余少宗伯,许祭酒为副总裁,专督此事。余少宗伯,许祭酒已定下凡例章程,要史馆将会典新旧原本,细加考究,另具草稿。”
听陈思育说到重修大明会典之事,大家都是垂下头来。这会典总裁何人?当然是首辅张居正。张居正发话了,难怪陈思育这么重视。
孙继皋不忿地道:“之前史馆里重修会典之事,我与诸位同僚都已是尽心尽力,但内阁仍是不满,我有何策?若是余少宗伯,许祭酒不满,让他们亲自来修好了。”
陈思育听了道:“余少宗伯,许祭酒各有部事相妨,怎能亲自来修纂,孙修撰我知你之前出了不少力,但总裁问责下来,不仅是你,连本学士也担当不起。”
当下陈思育看向众人道:“那孙修撰且歇一歇,黄修撰已是升日讲官也是无暇,故而史馆内总司会典修纂之事,本学士就交给萧编修,这位萧编修虽是初履,但却是经史娴熟,就由你来总司会典修纂之事,书成之后本学士会替你向天子,内阁叙功。”
听陈思育这么说众人翰林都是讶然,他们看了看萧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