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孙秀才在林府门外等候时,林延潮此刻正在国子监祭酒许国的家中。
林延潮来祭酒许国家里,一来是向他恭贺右迁詹事府詹事,二来是为了向他拜托程楠之事,。
程楠捐监的事,对许国而言,自是不值一提,打个招呼就好了,所以林延潮不准备正式的提。
林延潮主要还是来贺许国右迁詹事,掌詹事府事的。
这一次是官场上比较大的人事调动。
日讲官陈经邦请病归后,天子命内阁题补日讲官的人选,于是内阁就将翰林学士陈思育,以及刚服阕完还朝的翰林学士沈鲤提了上去。最后天子让陈思育充日讲官。陈思育原来翰林院掌院事,充日讲官就必须除职。
于是沈鲤以侍讲学士掌翰林院,同时许国右迁詹事掌詹事府,周子义为国子监祭酒,这任命三月会下达。
林延潮在内阁居官消息很灵通,这官位升迁的事,百官都没有听到风声,自己早一步就知道了。当然林延潮主要目的,还是打听陈经邦告病请辞日讲官后,究竟由谁补日讲官。
虽知道张居正不待见自己,故而机会很渺茫。但听得张居正题请陈思育,沈鲤为日讲官,没有自己的份后,林延潮还是不免一阵阵失望。不过失望归失望,林延潮得知许国掌詹事府后不吭声,马上回府偷偷备了厚礼,抢着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上门先向许国道贺来了。
为何林延潮要抢着来给许国道贺,一来许国掌詹事府后,以后就是自己顶头上司了,二来国子监祭酒为从四品,詹事府詹事乃正三品,一口气连升sān_jí,下一步许国迁为同是正三品的吏部或礼部侍郎后,就算走完入阁前这最后一步了。
所以许国马上就是要入阁拜相的人,林延潮赶紧得来巴结啊!
当林延潮上门给许国道贺时,许国没有一脸懵逼的神情,反而是一副早已了然在胸的样子。
这也是当然,官场升迁的运作,不是偶然,没有天下砸下馅饼的事。更不会有得知任官一刻,激动地在那说,感谢某tv的话。官员对于这次升迁调动能不能成,自己都会有个数,到了别人告之自己已是升官调动的消息时,其实早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
所以林延潮向许国报喜时,许国丝毫也不意外。
林延潮自不会问许国,在从国子监祭酒右迁至詹事之中,动用了什么关系,其中如何运作。自己只需要抢在众人之前向他来道贺,这就足够了。
当然许国还是很谨慎问道:“宗海真耳目通天啊!这还没准的事,就被你打听到了。”
林延潮恭敬地道:“下官在许公面前何谈什么耳目通天,许公才是手腕通天呢。”
听着林延潮如此说,许国终于还是忍不住得意之情,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笑容。许国对于这一次迁为詹事的事,心底虽是有数,但任命没有下达一刻,心底终归是悬着。林延潮在内阁办事,听闻消息立马来告之,这是要卖自己人情啊!
当然这个人情许国必须要领,但见他敛去笑容,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多谢宗海私下相告,真是有心了。”
林延潮冒着泄密的风险,冒险与许国相告,要的就是他这一句话。
“下官以后在许公门下差遣,自当效劳。”
许国点点头笑道:“宗海言重了,你是申公的得意门生,以后我还要多借重你才是。”
林延潮心领神会,许国这是要自己与申时行搭线啊!
许国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庶吉士出身,而申时行是嘉靖四十一年的状元,按道理而言,二人都是在翰林院公事过,不会没有私交。不过这些大佬位高权重后,彼此之间有一些不能直言相告的话,中间都需一个彼此信得过的人来传话。
这可是个机会,于是林延潮立即应下。
谈完这正经要事,二人就闲聊其他的,许国亲自给林延潮沏茶,喝得还是他老家带来的松萝茶。
聊了几句,许国突问道:“宗海,你清丈田亩论写得如何了?”
林延潮道:“已是定稿了,准备择日来请许公作序。”
许国听了呷了口茶道:“不,宗海你不能让我来作序。”
“请许公告之!”
许国压低声音道:“宗海,若我没猜错你下一步该是有志于日讲官吧!”
林延潮笑了笑,算是默认了。许国捏须道:“其实不用我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从不掩对你的赏识和器重,此乃天家的恩典,多少大臣一辈子求也求不来的恩遇。换作我为阁臣,早就揣摩圣心,将你题请为日讲官,侍奉天子了。”
林延潮点点头,许国说得有道理。
日讲官就是帝王师,天子的近臣,但凡翰林官,宫坊官都盯着这位子。眼下林延潮得天子赏识,就算自己不提,可满朝大臣都认为林延潮入选日讲官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所以有那么点众望所归的意思。
但是这一次内阁题请日讲官,林延潮连候补名单都没有入,只能说内阁里某个人不同意。
林延潮道:“蒙陛下青眼,乃是在下三生有幸,眼下无法题请为日讲官,是机缘未到吧!”
许国笑着道:“宗海,官场上哪有什么机缘,一切都是靠自己争出来的。”
“所以清丈田亩论,就是下官的机会?”林延潮问道。
许国抚掌大笑道:“孺子可教,正是如此。”
听许国说完,林延潮就明白他其中的意思了。为官之人,都不喜欢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