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人突然来请,林延潮有点惊喜交加。
他知此刻申时行应是在陪河道总督潘季驯的,但突然请他去见必是要与潘季驯见面了。
林延潮心底几分惊喜,面上却问道:“恩师不是正陪贵客吗?”
这下人道:“老爷是与贵客一道,但方才吩咐在后堂摆宴。”
林延潮点点头心想,看来申时行是准备在宴席上将自己荐给潘季驯了。
于是林延潮向申用懋道:“敬中,恩师传我,那我先走一步。”
申用懋听了也是无奈道:“我本已摆席在寒舍,想请世兄一边用饭一边请教,看来是无缘再见了。”
林延潮笑着道:“这有什么难的,若是敬中有空,随时可来府上找我。我与你说的此事需顺其自然,待机缘一到,自有水涨船移的一天,切不可操之过急。”
申用懋知林延潮在指点他,如何将紫翠拿下,对林延潮是十分感激。
而一旁的下人则心想,果真是状元郎,连指点人读书的话,都说得如此高深。
于是林延潮与申用懋相辞,随着这下人经过耳门钻山,出了后花园,转至一甬路上,又走了半响来到后堂。
想到要见到的潘季驯,林延潮心底还有几分激动呢。
若说明朝有一相,说的是张居正,那么明朝第一能臣,林延潮窃以为非潘季驯莫属。
潘季驯众所周知的,就是他治黄河的政绩。
他以在黄河旁筑遥堤用以防溃,以缕堤用以束水的治黄之法,乃是历代治黄河者的金科玉律。到了林延潮的时代,国家仍是采用潘季驯治黄的思路来治理黄河。
建国后肆掠千年的黄河,几十年里再没爆发过水患,河南河北山东江苏数省不再受黄河之害,造福亿万民,潘季驯是可以居功的。
当然就算不提治黄河的功劳,放下眼下朝廷官员上,潘季驯也是绝对第一能臣。
其任九江推官时,平凡冤狱。
任河南道监察御史,免几百户百姓流离失所之苦。
担任广东巡按御史时,行均平里甲法,广东大治,被岭南各省奉为絜令。
在江西巡抚任上改革邮传,疏通钱法,被百姓赞为驿传传天下,钱法法天下。
南京兵部尚书任上,他创立改革弓兵工食之制,损益兵政的举措,被后世赞为可完备大明会典之不足。
北京刑部尚书任上,明细法令,使得官员不敢上下其手。
潘季驯所到任之处,都是有显著政绩,连纪晓岚都赞他,季驯虽以治河显,而所治皆有治绩。若说为官者有卓绩,那么潘季驯就是所有技术型官员的楷模。
所以对于志在事功的林延潮而言,潘季驯可以说是他做官治国的方向。
林延潮来至后堂边的厅房,发现早有数人侯在那。
原来是董嗣成,徐泰时二人,还有一名年轻男子。
董嗣成,徐泰时见林延潮来了,一并起身笑着道:“年兄,你可是来迟了一步。”
林延潮与二人拱手,他知在所有门生弟子,董嗣成,徐泰时属于关系户。
董嗣成是董份孙子不必说了,这徐泰时是董份女婿不说,还出自苏州望族直塘徐氏。申时行原来叫徐时行的时候,与直塘徐氏连过宗。
不过还有一名男子是谁?
但见这少年自报家门道:“在下姓朱名国祚,字兆隆,见过状元公。”
林延潮讶然心道,原来这小伙子就是朱国祚,这也太巧了吧。
徐泰时笑着道:“宗海,你可别小看这朱兄,他眼下虽不过是秀才,但昔日他过府拜见恩师时,恩师主动与他让座,言其是公辅之才,并留他在府里与两位世兄读书呢。”
林延潮笑着道:“兆隆自幼得恩师教诲,将来才识必十倍于我等之上。”
朱国祚听了笑了笑道:“状元公言重了。”
三人都看得出来,朱国祚嘴上虽是客气,但态度里没什么客气的地方,看来是一位持才自傲的少年。
林延潮记得这朱国祚,可是申时行任首辅时那一年取中的状元。联想下董嗣成,徐泰时,也只能说申时行也实在太‘举贤不避亲’了吧。
不过也好,林延潮还就喜欢申时行‘举贤不避亲’这点。
林延潮与董嗣成,徐泰时聊了两句。林延潮突听得远处传来几声曲笛横吹,鼓点轻响之声。
董嗣成与林延潮解释道:“恩师正与潘制台在有朋轩听戏呢,咱们几个人先闲聊,一会是要咱们陪席。”
林延潮知申时行家里养着几十人的昆曲班子。
在这个苏州人以为雅者,则四方随而雅之,俗者,则随而俗之的时代,昆曲也逐渐取代北曲,成为主流。
林延潮听了几声,但隔了太远了听不清问:“这唱得是什么曲子?”
“听说是由闽戏编来白蛇传!”
听到白蛇传三个字,林延潮顿时一阵惊喜心道,好啊,自己编的白蛇传都流传这么广拉。林延潮心底有几分自豪,也有几分感慨,不知不觉间自己也在改变着这个时代,当然自己被时代改变得更多。
一旁有人端了茶和果子来,林延潮与这三人边吃边聊,过了一阵,一名下人来请。
于是林延潮他们离了厅房,来至后堂,但见十几名丫鬟在那捧菜,安箸,端羹。
林延潮垂手立在桌边,片刻后申时行与另一名中年男子走来,二人没有入桌而先在面南的塌上坐下。
那中年男子自是潘季驯无疑。
林延潮偷眼打量这潘季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