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才高,却爱抱大腿的陈继儒,书画双绝的董其昌,还有这粗大腿,衙内王衡,这三人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才俊。
换了一般同龄读书人见了这三人,要敛手敛脚的,但对于林延潮而言,三人只是文坛后辈而已。
林延潮从头到尾都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袁宏道的身后,足显气度。
待袁宏道与王衡见礼,董其昌见林延潮气度不凡,笑着与袁宏道道:“中郎兄,结交并非凡辈,这位兄台可否与我引见一番?”
林延潮正要开口,袁宏道笑着道:“这是自然,我这位朋友乃是诸生,姓林,字宗海,闽地侯官人士。”
诸生就是生员。
林延潮微微讶异,自己不是与袁宏道说自己是落第书生吗?反是被他往脸上贴金说成了生员。
林延潮见袁宏道给自己使了眼色,于是只能默认下来,向三人行礼道:“久闻吴中出名士,幸会,幸会。”
林延潮只是淡淡的拱手,以他今日身份地位,是要三位先向他致礼才是。但此刻三人除了陈继儒,都是举人的身份,林延潮只能先向他们见礼,但行止却丝毫也没有居于下风的意思。
王衡看了一眼,点点头,算是答允过了,他本来就傲慢。在他看来林延潮不过是一名普通生员,就算不持重行礼,也没什么,不值得计较。
陈继儒才学极高,不仅受王锡爵,王世贞赏识,连前首辅徐阶,对他也是十分器重,但考举人时却落第,所以算是个落第秀才。
陈继儒为人谦和随性,也是笑着拱手道:“幸会,幸会,某陈继儒,朋友都称我眉公,读书不求进取,只爱游山玩水、莳竹养花、焚香抚琴、赏月晒书,懒散闲人一个。”
林延潮笑着道:“正合吾意,正是不是闲人闲不得,闲人不是等闲人。”
陈继儒听林延潮这一句,不由目光一亮,笑着道:“林朋友高才,这一句才是真合吾意。”
林延潮与陈继儒都是大笑。
董其昌在旁笑着道:“看来这位林朋友,与眉公倒是可以说得来的好朋友。”
王衡亦是点点头。
众人一阵笑谈,于是入舱里坐下,几人围桌畅谈。其中也有华传芳,等其他几名士子。众人序齿后,就打开话匣子。
华传芳为人八面玲珑,与众人聊了几句,相谈甚欢。
华传芳看了林延潮一眼问道:“林朋友,是闽地侯官的诸生?”
林延潮没有半点瞧不起商人的意思,故而华传芳尽管商贾出身,在礼数上也没怠慢笑着道:“是。”
华传芳对众人道:“我知今科状元,就出自侯官,林朋友,既姓林,台甫又与状元郎相同,也真是恰巧了。”
林延潮勉强地道:“是在下沾光了。”
众人都是大笑。
一名士子又问道:“林朋友,既是侯官诸生,可曾见过状元郎一面?”
众人都看向林延潮,林延潮不好答,支吾地道:“似有见过吧。”
众人听了都是诶地一声道:“见过就是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什么叫似有见过。”
又一人道:“林三元,乃当今文魁,我若是在闽地,若能见之一面,听几句教诲,恐也是终身受益的。”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言语和神情上都露出十分敬仰的神色。
而华传芳却是心思细密的人,他见林延潮言语支吾,留了个心眼问道:“不知林朋友,是在县学,还是府学?”
林延潮没好气地看了袁宏道一眼。
袁宏道也露出尴尬的神色,这画舫里等闲都是有生员功名的,就算是华传芳虽没考中生员,但他有个有钱的爹,给他捐了个监生,故而也可以与众人平起平坐。
读书人都是有圈子。正如生员不会与童生序齿,在这样的宴席上,生员是不会与童生同席的。
但是袁宏道又觉得林延潮言谈出众,故而有将他引荐给众人的意思,也是希望他能在此扬名出头,将来也是大有好处。袁宏道是一片好意,林延潮不忍辜负朋友,索性也只能随着他继续撒谎。
林延潮岔开话去道:“县学,府学有何分别,在下进学后,就向教谕请出外游学了。”
当时庙学荒废,生员有了功名后,不受籍贯所限,出外游学也是常理。
华传芳恍然道:“原来林朋友是侯官县学生员。”
华传芳这么推断也是有道理,府学学官称教授,州学学官称学正,县学学官称教谕。林延潮心想,华传芳这么推断也是没错的。当然他也确实是侯官县学出身的,只不过已是毕业很多年了。
华传芳问道:“林朋友可识得侯官县学周莫儒?”
这就不妙了。
林延潮又看了袁宏道,但见他已是羞愧得无地自容,连忙出面替林延潮解围道:“林朋友不是说了,他进学后就出外游学了,那县学里的朋友,断然是不认识的。”
但华传芳微微一笑向林延潮问道:“哦,林朋友是这样吗?”
林延潮道:“是吧。”
听到这里袁宏道也是松了口气。
华传芳哈哈一笑道:“那正是巧了,今日周莫儒亦恰巧就在船上,我介绍你们好好认识!”
听了华传芳这话,袁宏道则是差一点给噎死。
华传芳找来下人吩咐一声,不久一名三十余岁穿着襕衫的士子走入船舱。
这周莫儒是侯官生员不假,科第无望后,就四处闲游,后结识了好结纳名士,家中多金的华传芳。周莫儒有意巴结,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