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皇帝嗣位,只有嫡母,也就是皇后能称太后者,至于皇帝本人的生母止称皇太妃。
但明朝自孝肃皇后(明宪宗朱见深生母)以来,嫡母与生母都并称为太后,只是嫡母加徽号二字而已。
而今两宫太后里,嫡母仁圣皇太后陈太后,住慈庆宫。而天子的生母慈圣皇太后,也就是李太后住慈宁宫。慈宁宫就位于乾清宫右手的西二长街中。
明朝自上而下都极重孝道,就算是皇家也是家法极严,天子事亲之礼,与平常百姓家也是没有区别的。
故而小皇帝虽贵为九五之尊,但在李太后面前也要谨守孝礼。
现在慈宁宫里,气氛凝重,仅听闻那宫女轻轻的抽噎声。
李太后的眉头皱起来,她指着那宫女对小皇帝问道:“万岁,你可记得这都人?”
听李太后问询,小皇帝从椅子上起身,向李太后跪下。这并非是小皇帝做错事了心虚,跪而白事,立而侍食,此乃祖宗家法。
李太后面前,小皇帝偷偷撇了撇嘴,然后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那宫女然后道:“母后,这都人是谁?儿丝毫不记得。”
听了小皇帝这话,那宫女抬头看了小皇帝一眼,眼眶里泪水滚落,轻轻低喃道:“万岁,万岁,是我啊!你怎么不记得我了?”
李太后点点头道:“你看都人都还记得你了,万岁,可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小皇帝看了李太后一眼,笑着道:“母后,瞧你这话说的,这大内里的都人,火者哪一个不认识朕。朕不记得他们是应该,他们不记得朕才是该罚。”
李太后道:“那好,既然万岁不记得了,那哀家告诉你,此都人王氏,乃宣府都司左卫人,万历六年二月初二入宫,侍慈宁宫,这么说万岁都记起来了吗?”
小皇帝听了哦地一声道:“朕记起来了,原来是母后跟前的都人,是有那么几分眼熟。”
小皇帝一句眼熟,令那王姓宫女再度落泪,哽咽之声再起。
但小皇帝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令李太后却有几分动气了。
李太后道:“万岁,认得就是认得,不认得就是不认得,你可知君无戏言?”
小皇帝笑着道:“母后,朕真的……真的只是一时忘了。”
“万岁,你说那都人如何办?”
“母后,儿不明白你所问?”
李太后听了道:“万岁少与我打马虎,我指得是那都人肚里。”
小皇帝看了那都人的肚子一眼,神情有几分扭捏,顾左右而言其他地道:“母后,你说得是都人肚子啊,依儿看来,这都人似身怀六甲啊,这……”
“陛下,你不知这都人腹中,乃是天家的血脉吗?”李太后疾声怒道。
小皇帝看了都人一眼道:“母后,天家的血脉?这,这绝对不是朕干的。朕与都人话都不曾说过一句,怎么会与他有男女之事,荒唐,真荒唐。”
“陛下不承认?”
小皇帝道:“儿没有做过事,何来承认……”
“万岁可要我拿内起居注对质?”
李太后这一句,令小皇帝立即手足无措。
小皇帝身后跟着一名手持朱笔女官,这女官称作彤史,记内起居注。
这是内起居注,与日讲官所记的外起居注不同。由跟随在皇帝身边的女官,记录宫闱之事。
李太后当着王氏宫女问道:“六个月前,万岁私幸于你,事后赏其头面,这头面你可带着?”
“是,太后。”王氏宫女含泪奉上。
铁证如山!
李太后道:“以祖宗家法,后宫嫔妾若为天家诞下子女,可封妃,这头面……”
小皇帝睁眼说瞎话地道:“母后,这头面,朕有好几副呢,平日拿去赏了不少都人,母后不可取之为证。谁知道是不是这宫人花钱买来的?”
众人都是被小皇帝厚颜无耻的各种抵赖都惊呆了。
李太后都气笑了道:“好,万岁既是不承认,那哀家只问你一句,那都人腹中的孩儿你拿了怎么办?”
小皇帝道:“母后,以儿之见,送出宫去寻一良善富贵之家抚养就是,大不了给些钱粮田亩的,也算是天家的恩典。”
“闭嘴!”李太后一声怒叱,脸上又惊又怒。
小皇帝叩头道:“儿胡言乱语,请母后息怒!”
李太后此刻目泛泪光,手指小皇帝道:“万岁啊,万岁,这话怎么从你口出说出,你还记不得记,你自己如何生的?”
小皇帝跪着不语。
李太后垂泪道:“世宗皇帝晚年时,讳言立储,朝廷大臣敢言一字者死,时先皇尚在潜邸,朝夕危惧,我生下你之时,先皇不敢奏闻世宗皇帝,使人试问之,竟被世宗皇帝怒而谴之,宫中之人为之股栗,莫知圣心所意。哀家也是又惊又怕,你长至两月,都不敢给你剪发。”
李太后边说边哭,一旁随侍他多年的宫人,听了这段往事也是忍不住试泪。小皇帝听了眼眶顿时红了。
“后来太监黄锦,思得一策。一日,伺世宗皇帝高兴,就悄悄命宫女、中官于殿廷栏杆所至皆置樽俎。世宗皇帝见了问这是何故?黄锦伏奏道,皇上有喜。世宗皇帝问,何喜只有?黄锦答道,皇上自思之。世宗皇帝此时方迟迟回道,念惟生一孙,差可喜耳。随即黄锦即呼宫女、中官,都顿首向世宗皇帝呼万岁。如此满朝文武始知世宗皇帝诞一皇孙。”
小皇帝这事也听了好几次了,都每次听他母亲说起都是痛哭,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