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棋盘街里依旧是那么的热闹。
棋盘街,一头是皇城的大明门,另一头则是京师的正阳门。
宗人府,礼部户部衙门,翰林院都在大明门右侧,官员出入频繁,加上皇城不允许百姓通过,百姓们要从城西至城东,多是经东西江米巷穿过棋盘街。故而棋盘街成京城里第一等繁华热闹之处。这大明门前的朝前市,书坊,都是天下士民工商聚集之处。
这日林延潮退衙,因时候尚早,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书坊一趟。
这书坊位于礼部门外,拱宸门西,以往参加春闱的举子上京赶考,去礼部投帖后,都会在这书坊买书看书。久而久之这里也就成为京城最大,或许也是全天下最大的书坊了。
林延潮是个爱书之人,平日没事也是买书来看,昨日听朱賡说,他偶然在这里的书肆淘得一副陈子昂的墨迹,价值千金。
于是林延潮也是动了来这里看看的念头。
林延潮下了马车,令展明等着,自己与陈济川二人则是穿着便服入内。
林延潮逛了好几个书肆,里面卖都是清一色关于科举的\教科书\,却不是他这等来找闲书所要的。
走了几个地方,林延潮到一个门面颇大的书肆前站定。
正想着要不要进去呢,就见两位中年读书人走了出来。一人大发阙词道:“本朝没有文章大才啊!“
另一个读书人问道:“此话怎么讲?“
那个读书人挥了挥手中的书道:“你看这八大家文钞,居然没有一名本朝名士的文章载入,你说是不是本朝没有一篇好文章。我们诗词不如唐宋也就罢了,连科举文章也不如,真一代不如一代啊!“
林延潮听完差一点笑出声来,另一人却道:“此话有理,你说王弇州那么大名头,在这里没有一篇文章不说,就是他一直赞誉一代文宗林三元,也没有一篇文章入列,真是愧对古人。“
听到对方提及自己,林延潮忍不下去,当下上前道:“两位兄台,请了。“
两位中年读书人,见林延潮一副后生打扮有几分轻慢当下问道:“有什么话说吗?“
林延潮道:“是,我方才不小心听两位兄台谈论,不由想说一句这八大家文钞,指得是唐宋之际八位大家,这里面当然没有本朝之人了,故而不能说一代不如一代。“
二人听了愣在原地,满脸通红。一人强辩道:“这……这我当然知道,要你说来,你读了几本书了?科名如何?就敢放大言?我们二人可是堂堂的贡生知道吗?方才说得王弇州,林三元跟你有何关系,你要这么替他们说话?”
林延潮听了笑了笑,当下不说话了。
书铺的掌柜见了立即迎了上来,劝了一番。
送走两人后,掌柜看向林延潮,但见他十分年轻,不过服饰气度都是不凡,身边又带着一随从,以为是某二代。
于是掌柜十分殷勤地道:“不知客官要买什么书啊?本店有新进的文章正宗,八大家文钞,文府大全?若是赴考,本店笔墨纸张一应俱全,有福建的竹纸,江西的绵纸,镜面高丽纸,至于徽墨湖笔也是俱全,客官不妨进店一看。“
林延潮见掌柜如此热情,林延潮笑着道:“我也是随便看看,有没有经世致用的书?”
掌柜笑着道:“有,有,客官里面请,我让伙计给你找呢。”
“好。”林延潮应了一声,当下入了书肆。
进入书肆后,掌柜先给林延潮看座,上了果盘,茶水,然后打发伙计去捡书。
入座后,掌柜不动声色地打探林延潮消息。
林延潮也不介意随口编了一个,就说自己前两年捐监入了国子监,正准备赴明年的顺天乡试。
掌柜听说林延潮是捐监出身,脸上笑容更浓,谁不知例监一个个都是富得流油的,于是更加抓紧巴结道:“小人一看公子,就知将来贵不可言,必有金马玉堂的一日。”
金马指的是金马门,是汉朝学士待诏的地方;玉堂,指得是翰林院,这都是过幕啊2还林延潮只是笑了笑,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了。
知道林延潮是大主顾,于是伙计给林延潮搬来许多书。
掌柜殷勤地介绍道:“这艺苑卮言,乃是王弇州所作,这位可是本朝第一流的名家,不读了他的文章,就不算读书人啊!”
“读过了。”
掌柜满脸尴尬,然后又取出好几本,但听林延潮一一都说读过了。
掌柜顿时心道,你这小子不是胡我吧,瞧你多大年纪,竟然都看过了?若真都看过了,还要花钱进国子监?干嘛不好好下场考一个科名?
不过掌柜还是耐心地又拿出一本道:“此书乃皇明经世文录,由苏州几十名生员所一并编撰,乃是本朝名家的文章大集,书二十五卷,里面选录了宋濂,商辂,王世贞十五位名家的文章,此书新到,你看甚至还有新科状元林三元的文章。”
“哦?”
林延潮听有自己文章,从伙计手里取过书来看见书里,正摘抄着自己《为学》,《漕弊论》两篇文章,一篇殿试的策论,《尚书古文疏注》里一篇文记。
虽说自己的文章,还是少了些,二十五卷只占一卷,不如其他名家都是两卷,不过林延潮看着自己的文章与宋濂,商辂,王世贞等名家并列,这等感觉实在是好。
林延潮不由问道:“还有其他林三元的文章吗?”
掌柜听了笑着道:“有的,有的。”
当下掌柜亲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