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推开门,但见萧良友,顾宪成,董嗣成,卢义诚这一科二十几个同年都是到了。
除了张懋修因张居正之病不能前来,其余在京的同年能到的都到了,一并来贺余有丁新任内阁大学士。
里面的人一见林延潮到了,都是起身离座,向林延潮行礼。
董嗣成笑着道:“咱们的状元公,真姗姗来迟。我们在京的同年,就差你与张年兄了。”
顾宪成则是揶揄道:“莫非天子有什么大事召你相商,故而迟了吗?如此误了大事,我们可担当不起啊。”
听着顾宪成的话,众人都是笑,但心底对林延潮能侍直大内,着实是有那么几分眼热。
这一次坊间谣传,说林延潮竟劝得张居正致仕交权,办成了多少人也办到的事。这消息传出去,大家都是不相信,但奈何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众同年想起林延潮平素之能,也唯有将信将疑。
萧良友的脸沉了下来,他与林延潮同为三鼎甲,一人在天,一人在地,心底当然是不平衡。
林延潮笑着道:“顾兄说笑了。就算是再忙,我也要来见恩师与各位年兄。”
听林延潮这么说,众人都是舒服。
如申时行,余有丁寿节,以及京中同年聚会,林延潮虽很少出面牵头组织,但这等聚会他能到一定会到,不能到也会知会一声,几乎不缺席。
余府下人知林延潮乃状元,这一科士子里第一人,于是请林延潮上座。林延潮说什么也不肯,只是坐了一个普通的位子。
众人入坐后,董嗣成与众人道:“咱们这一科进士,因没有庶吉士,本在京的就少,故而每回两位恩师过寿,能登门道贺的也就那么几个,若是人再少就难看了。”
“顾年兄方才开林年兄的玩笑,但大家心底都清楚,林年兄侍驾御前,我等岂能以俗事搅扰,但林年兄哪次不抽空来,可见着实看重我等间的情谊啊。”
顾宪成听了也当面与林延潮道:“宗海,我这人向来素来开玩笑,你别往心底去。”
林延潮点了点头心道,董嗣成不愧是前宰相家子弟,这番话说得着实令他心底舒服。
说来京里这些同年,林延潮虽是堂堂状元,但毕竟身在朝堂,没那么多功夫搞好同年关系。
所以在众同年里要属探花张懋修,以及留京的礼部观政主事张泰征,刑部观政主事董嗣成人缘最好,但也谈不上一呼百应。
一旁萧良友道:“听说去年年节时,去次辅家中拜会的门生,足有五六十人之多。万历五年那一榜的进士,本就有十几个庶吉士,加上五年过去了,他们都是不少人也历了一转,眼下在京为官,充斥言台不乏其人。”
刑部观政主事李同芳笑着道:“瞧萧年兄说得,张次辅早已居首揆十几日了,你这称呼还未转过来。一会张年兄到了,你若有意打听,不妨问问他家里年节如何过得?”
萧良友冷笑一声不说话。
萧良友,李同芳这番言语有些失和,董嗣成见了立即转开话题,大家也齐说了几个笑话,这才将气氛缓和。
这等同年聚会,张懋修,张泰征不在,董嗣成不免八面春风挑起话头,接下话头的,大多平素喜欢交际。也有不少人,本是生性内敛,但也不得不乘此机会与人打好关系,建立官场人脉。
至于顾宪成,李同芳这等二甲出身,在六部任观政主事,他们为同年间翘楚,动则点评各部时政,言语间颇有底气,这时众人都会放下谈论,静静听他们说事。
林延潮则是很少说话,只是笑着听大家谈笑,有人将话题引至他身上时说上两句。
坐在林延潮一旁的户部观政主事温显,忽低声对林延潮道:“宗海,你听说了吗?内阁兴办义学的票拟,可能要被礼科事中封驳了。”
温显乃泉州府人,与林延潮分属同乡,那日在金殿上,天子曾先后问温显,林延潮家乡何奇。林延潮答家贫子读书。
封驳之事林延潮尚不知,见温显与他通风报信问:“温兄如何得到消息?”
温显道:“我在礼部观政,平日在六科廊也有走动,故而有些手段。这一次听说内阁虽通过票拟,张,申,潘三位阁老都是点头同意了,但六科里出面封驳的给事中,却是潘阁老的门生。”
林延潮听了不由冷哼一声,这潘晟明知道是兴办义学是天子主张。
可他在内阁里没动用封驳之权,想来是不愿意刚上台就扫天子的面子,但却指使他的门生使阴招。
林延潮点点头道:“多谢温兄告知。他日必有厚报。”
温显闻言大喜,笑着道:“哪里话,你我又是同年,更是同乡,彼此知会消息不是理所当然吗?”
林延潮见温显这番主动示好,不由笑了笑。
正在这时推门之声响起,但见张泰征入内。
张泰征不等众人说话,就先抱拳道:“诸位年兄,实在不好意思,有事耽搁了,一会恩师贺宴上,我自罚三杯以作赔罪。”
见张泰征这么说,大家也不好真追究他,一并起身作礼。眼下张泰征是首辅家的公子,不少同年都是离座迎了上去,态度比方才林延潮进门时更尊敬几分。
见礼后,余府下人也忙上前,殷勤地道:“张老爷请上座。”
张泰征目光扫过四周,笑着道:“此哪里使得?状元公都陪在末座,我那敢造次,你搬张椅子来,让我坐状元公身边,如此也算上座了。”
听张泰征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