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何洛书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孤家寡人。
刚正不阿的何洛书自不会向恶势力低头,当场怒道:“好啊,原来你敢迟来,是有恃无恐啊!我就不信你林延潮,可以一手遮天!”
林延潮也是真的醉了反问:“何主事,我何时说过我能一手遮天。反而是你一再咄咄逼人,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别一会下不了台。”
何洛文义正严词地道:“不行。”
一名御史闻声走来问道:“你们何事喧哗?”
何洛书见对方乃是监察御史,当下大喜恭敬地道:“原来是察视,林中允迟来,藐视圣上,目中没有半点将此皇元子贺仪放在眼底,恳请察视明察!”
监察御史看看林延潮,再看看何洛书,心底也好是犹豫,他不愿得罪林延潮,可职责所在,不能视若不见。
于是监察御史问道:“林中允,何主事说得可是真的?”
林延潮道:“是真的。”
监察御史道:“林中允想必有事在身,否则没有怠慢之理,再说就算怠慢,也可待贺仪后自行向翰林院报备,若真有失职之处,吾会自行弹劾。若在此时生事,岂非让陛下不快搅扰了贺仪。何主事不如缓缓再说。”
听监察御史这么说,林延潮欣然道:“察视秉公执法,深明大义,在下由衷钦佩。”
监察御史笑了笑道:“林中允客气了。”
说完他看向何洛书,但见何洛书明显是不服。
监察御史问道:“怎么何主事还有异议吗?”
何洛书强笑了一声道:“何事能比皇元子贺仪更大,此林中允推脱之言,察视既怕当责任,如此在下唯有实名检举詹事府中允林延潮无视朝廷的大不敬之罪!”
既有官员实名检举,那说明此事无法压下去了,无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监察御史吃了一惊,一股怒意浮上脸来道:“何主事,你真一点面子也不给?执意要如此吗?”
何洛书大义凛然地道:“吾秉公而行,不与奸贼同流合污,当然是要当众检举。”
监察御史沉下脸道:“既是如此,我即禀告元辅,望何主事到时好之为之。”
“好自为之的是另有其人。”何洛书瞪了林延潮一眼。
于是这名监察御史来到班首,向首辅张四维禀告。
张四维位列朝班之首,方才没有见到林延潮迟到的一幕,听监察御史禀告微微讶异,他没想到林延潮如此谨慎的人,竟也会犯错,此错还不小。
小皇帝见此向张四维问道:“元辅何事?”
张四维如实禀告道:“方才监察御史禀告主事何洛书举报,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林延潮延误今日皇元子贺仪,此事如何处置,恳请陛下圣裁。”
张四维此言一出,百官尽是哗然,唯有林延潮默不作声立在朝班之中。贺仪迟到之罪,是很严重的,诚如方才何洛书说的那般,是可以治大不敬之罪的。
换了一般的官员,小皇帝断然当场拉出去打屁股(廷杖)了,但林延潮是自己近臣,如此处罚于君臣二人面上都不好看。
小皇帝心底虽有些不快,心想朕皇长子出生,你林延潮居然敢迟到,真是不给朕面子。
但他心底还是有意替林延潮开脱,又不好表示得太明显,于是皮球又踢给张四维道:“那依元辅之见呢?”
张四维不由感觉当了首辅以后,到处都是锅,小皇帝一句依你之见,做得好,不会有功,做不好,天子责怪,百官有意见。
于是张四维揣摩了一阵上意,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申时行禀告道:“臣以为不如召何,林两位大臣,当面询问再作决断,如此以免冤枉大臣。”
见张四维如此能揣摩上意,小皇帝点了点头笑着道:“准了。”
于是林延潮,何洛书两名官员被召至御前。
何洛书当然不会放过这令林延潮身败名裂的机会,于是狠狠地在御前告状。
小皇帝向林延潮问道:“林中允,你为何来迟?”
何洛书冷笑一声,心想看林延潮这时还如何狡辩。
林延潮行了一礼道:“臣恳请陛下恕罪,今日臣确有不周之处。”
小皇帝有意替林延潮开脱,沉下脸道:“林卿家,就没有什么话要与朕解释吗?”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林延潮是真迟到了。小皇帝要为林延潮开脱,也要有个借口,林延潮不说就没办法了。
林延潮回禀道:“臣私事不敢扰圣听啊。”
何洛书以为林延潮有什么难以开口,当下走前一步,咄咄逼人地道:“林中允莫非干什么见不得光之事,不敢与陛下分说。”
小皇帝见何洛书如此,不由眉头一皱。
张四维斜眼看了何洛书一眼,心道此人好不知分寸,就是蓄意要迫害林延潮,也不用搞得如此明显吧。
林延潮叹着道:“既何主事一定要我面禀陛下,那我唯有如实上禀,臣之内子恰好于昨夜诞下一子,故而今日臣来迟一步。”
“什么?”何洛书吃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他以为林延潮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不敢说,原来是此事。
林延潮的儿子与皇元子,同日诞生,这是喜上加喜之事。
但见小皇帝脸上又惊又喜道:“什么,林卿家之子与朕的长子同日而诞。”
林延潮道:“回禀陛下,臣实沾了陛下的光。”
百官顿时恍然,难怪林延潮方才支支吾吾,原来是不愿以此事来为自己博天子的高兴。
这剧情反转实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