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阁位于皇极门东庑房十馆以南,会极门之南廊。
东阁坐东向西,乃公会,侯朝,揖阁时,大臣们所群坐的地方。
提及东阁,有一则有趣故事。
景泰年间,在宫里的官员为避暑热,都穿着亵服办公写字。
有一天御驾从右顺门至左顺门(会极门)时,身在东阁的众官员争相挤至门边一睹天颜。结果天子见了,对左右问,这些穿白衣的是什么人?
左右太监不敢说实话,只好说是‘以必秀才出后,匠人收笔墨锁门也’。
内阁大学士陈循知道此事后,当即找这些官员问,当时是谁穿白衣的?
众官员都不敢答,唯独刘定之(字主静)大大咧咧地出班答说,学生只在门内观,没有出门。陈循厉声,你呆在门内也被天子看见了,真五十步笑百步,怎会有你这么迂腐的。
刘定之被臭骂一顿后,众官员们都讥笑,什么叫傻鸟,什么叫‘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刘定之就是了。
笑话是笑话,坐在东阁中,一眼目睹皇极门广场是毋庸置疑的。
故而值鼓御史急匆匆奔至皇极门前投贴,之后天子的心腹张诚急匆匆地赶往宫门之外。
身在东阁内正与户部尚书张学颜谈事的张四维是一目了然的。张四维命董中书出门问询后回禀,方知是林延潮之妻敲登闻鼓上谏,天子闻之后令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诚前往安抚。
张四维见微知著,张诚是谁?眼下司礼监第三号人物,仅次于张宏,张鲸之人物。
从未听说过敲登闻鼓的,皇帝不怪罪,还让自己亲信太监出去解释的。
由此一事,张四维察觉到了什么。他还听说这一次籍没张居正的家,有消息说仅抄了二十万两,此事足以给杨四知这些朝堂上力主言张居正贪墨之人狠狠一记耳光。
张四维看了正在喝茶的张学颜一眼,张学颜与他都是嘉靖三十二年的进士。
张学颜任辽东巡抚时重用李成梁,有平辽之功,回到朝堂后张居正用他为户部尚书,主清丈田亩之事,是个上马能治军,下马能治天下的能臣干吏。
但见张学颜听完林延潮的事后,苦笑道:“凤盘兄,看来不用多久,我也要随林宗海一并入诏狱了。”
张四维吃惊地问道:“子愚何出此言?”
张学颜叹道:“朝廷欲建寿宫,定额七百万两,这笔钱户部拿不出来。”
张四维奇道:“户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之时,太仓里尚有些积银,你东挪西凑的不是没有办法,你又何必说拿不出来,徒惹天子不快?”
张学颜冷笑道:“凤盘兄,先帝之昭陵修建了两次,也不过费银一百五十万两。而这七百万两,你身为堂堂首辅大学士,竟觉得理所应当?”
张四维被张学颜呛声,不由为难地道:“子愚,你这是在将我的军啊。”
张学颜起身抱拳朝天道:“先帝在世时俭朴克己。昔日先帝在潜邸时喜吃驴肠,登基后知光禄寺每日要杀一头驴以传膳,心有不忍,从此不再吃驴肠。仆至今思之,仍感念先帝之圣德。”
“而今日潞王大婚所用五百九十万两银子不说,还要添这修寿宫的七百万两。没错,太岳公变法十年,这才让朝廷方有了这点积蓄,但也不能如此就给败光啊。”
张四维叹道:“今日之事非一朝一夕,当年朱万安为工部尚书时,慈圣太后欲为宫中兴造,朱万安多次从旁劝阻,令太后不快。当时太岳公与朱万安也是不和,授冯阉与太后进言,令朱万安致仕。从此朝堂不敢再有人敢拂慈圣太后之意。”
笔者按:将一直阻止李太后花钱的工部尚书朱衡致仕,以及将李太后与天子嫡母并尊(历朝嫡母在堂者,生母不得封,张居正开创先河也),都是张居正讨好李太后干的事,明人评价,张居正内谄慈圣,以为固权也。
张学颜摇头道:“太岳公此举也是迫不得已,否则焉得慈圣太后支持,行新政之事。只是太岳公是为了天下,但太后她却是……有些话不是我们人臣当说的。”
张四维敲着桌子道:“你莫非起意进言劝阻?别忘了你还当着楚党的嫌疑。””
张学颜不以为然地道:“前有朱万安,林宗海的前车之鉴,仆也知贸然上谏这乌纱帽也是不保。其实自乾吉兄(前吏部尚书梁梦龙)被劾罢官后,仆又背着这楚党余孽的帽子,这官也不愿意当下去了,过几日仆就向陛下请辞,告老还乡,凤盘兄你可要帮我在陛下面前说几句话,令仆早日从此淤泥中脱身。”
张四维素知自己这位好友热衷仕途,当年在辽东杀蛮子得来军功,当户部尚书后,又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张居正一并主持变法之事,怎么会轻易抽身官场的。
张四维心知肚明,但面上却极力道:“子愚,你这一走,本辅在朝堂上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不成,本辅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走。”
张四维再三挽留,态度十分坚决。
张学颜道:“那么寿宫的事,凤盘兄以为如何?”
张四维皱眉道:“子愚,你又拿此事来说。”
张学颜决然道:“不是我逼你,而是天下人在逼你。林宗海那一份天下为公疏后,官员百姓之物议一直都没平息。特别是潞王大婚那五百九十万两,这时我们再在天家兴造开支有所松动,那些官员马上会将怒火倾斜在你我身上,弹劾奏章不说了,甚至回府路上都会被老百姓投掷瓦砾。”
“凤盘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