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明已此来看似是为了撇清干系,将三位知府向朝廷上谏,改盐政归于本府的责任,全数都归于付知远的身上,如此就可以免得被潞王,.。
但他的目的不仅仅是撇清干系,心底还另有算盘。
而马玉听到林延潮的名字,心底七上八下。
身在宫里,马玉从来清楚明白一个道理,谁自己惹的起,谁自己惹不起。
他敢在开封大肆收取贿赂,甚至不将河南官员都不放在眼底,因他知道这些官员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是惹的起的。
放眼天下,马玉只要看三个人的脸色,一天子,二太后,三璐王,唯有这三人他马玉惹不起,其余的人,他不是针对谁,在马公公眼底都是辣鸡。
但为什么马玉对林延潮忌惮,因为林延潮是可以,同时得罪天子,太后,璐王三个他最畏惧的人后,仍在那边活蹦乱跳,毫发无伤。
论这一点马公公他办不到。
马玉清楚的记得,林延潮上书后,有一人他在慈宁宫外等候,不意竟亲眼见得太后气得浑身发抖,璐王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
太后,璐王如此痛恨的人,但居然偏偏拿林延潮没办法。
这样的人居然在河南为官,就问你一声怕不怕。
不过马玉转念一想,自己怕林延潮,但是文官们却不怕,譬如这位开封府知府,在自己面前如同孙子一样,但在他在林延潮面前却是他的上官。
一名同知大概是五品官吧,在整个河南布政司官位在他之上的官员可不算少。
上一次因林延潮之故,璐王大婚之费从六百万两降至两百万两。若是这一次林延潮在河南继续反对璐王就藩的事,对了,还要加上知府付知远,那么自己就必须依靠这些文官们来对付这二人。
当初太后,璐王之所以败在林延潮手中,就是因为没有团结文官,以及轻信了张四维这小人的缘故,他马玉如此老谋深算之人,绝不能在此翻船。
马玉内心戏很多,一瞬间竟转了无数个念头,在这一刻他有了联吴抗曹的主意。
辜明已见马玉原来一直端着脸,一下子放松下来。此人居然有这样和蔼可亲的表情。
但见马玉温和地道:“原来是林三元,咱家在宫里略有耳闻,不知他在河南为官如何?”
辜明已将官袍茶渍擦得干净,然后道:“林司马……翰林出身,又是天子日讲官,心气断然是高的,只是难免好大喜功。”
“如何好大喜功?”
辜明已见马玉入套,叹道:“实不相瞒,林司马不顾府库空虚,强行修百里之缕堤,为了搜罗钱财,取利于民,将堤旁淤田强卖给乡绅百姓,以补亏空。”
“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但河南本地官员早有怨言,上一次本官询问此事,林司马竟……竟……”
想起林延潮当日那句‘开封府的钱粮够不够,他可以搭把手‘的话,辜明已就犹如喉咙里咽着一大块石头,这石头到今天他都吞不下去。
马玉讶道:“这有什么不可?只要他林三元不拖延缴纳税赋,就可以了。”
辜明已解释道:“公公有所不知,自古以来,官员兴修水利,乃利民之举,不过只可诱民为之,却不可敛财为之。”
“咱家还是不知有何之弊。”马玉仍是一团雾水。
辜明已见马玉仍不能领悟,耐心解释道:“若是林延潮此举为之,其他官员纷纷效仿,各地官员以兴修水利之名,售之百姓。以后哪个官员愿意义务为百姓修堤筑坝,各个都行取利之事。”
“再退一步说,林延潮为老百姓修堤建淤田,真的一点私心都没有?”
马玉目光一亮问道:“你是说?”
辜明已点点头道:“不错,本官知此事定有蹊跷,于是派心腹前往归德府密探。围堤圈田后,河边淤田足足有近千顷之数。但最后林延潮卖给老百姓的淤田,只有三百五十余顷,就算加上一百顷官田,也不足其半,公公你试想一下,剩下的淤田哪里去了?”
马玉听了,不由作色,拍案而起大骂道:“卑鄙无耻!大贪官!”
咳!
辜明已闻言不住咳嗽。
若试着将辜明已的咳嗽翻译一下,可以理解为,真是自己拉的屎不嫌臭,你居然还有脸骂别人大贪官。是谁在开封府明码标价大受盐商贿赂的?
马玉仍是十分愤慨:“亏他林延潮口口声声为民请命,竟是说一套做一套,天子若是知晓,看他林延潮如何做人。”
马玉心想林延潮就是凭着清正受天子赏识,若是天子知道林延潮说一套做一套,真是杀他一百次的心都有了。
辜明已道:“正是如此。而且本官觉得此事付知远,不可能不知道,这二人多半狼狈为奸。”
马玉心底一动问道:“此事你可有把握,若是能扳倒林延潮。太后与璐王知晓后……辜府台你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
辜明已闻言露出惊讶的神情,摇头道:“不可,不可,林司马可是首辅得意门生,若扳倒了他,于首辅面上可不好看。”
马玉冷笑一声道:“五百顷淤田,最少值十几万两,此事一旦捅破,申老先生也保不住他。人不能脚踩两只船,太后,璐王还是首辅,你必须有所取舍才行。”
辜明已为难道:“还是让本官回去想一想才行。”
马玉也是收了回来道:“也好。”
二人都留下余地,不愿在此时显得太主动。
辜明已告辞而去,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