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一年末,归德府。
马上除旧迎新,府城的大街小巷里,充满着过年的喜庆。
府城之中,鞭炮响声是此起彼伏。
店铺到了二十八九这日都是关起门歇业,唯有府城中央的农商钱庄还开着门,但五个柜口只开了一个。
掌柜们在府城都有家室,多不在店里住在,除了一个值守的掌柜,伙计们就躲在二楼打马吊,推牌九,吆喝声一起合着外间的爆炸声,好生热闹。
陈行贵,张豪远也睁一眼闭一眼,这天坐了马车,就往同知署而去。
归德府同知署,封印后,署吏早就已是回去休沐。
现在内宅里,下人忙着打扫,贴桃符。
林延潮,林浅浅都在官舍里。
林延潮穿着官员的燕服,虽是起居所用,但也是一身崭新,而林浅浅则是绾着高髻,戴着珍珠耳坠,身穿大红色的云纹褙子。
这一身大红色穿着林浅浅十分贵气,也应着她现在官太太,五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地位。
林延潮夫妻二人坐在堂中的高背椅上,商议今年年节赏赐,作为林家下人,年前茶酒利市不说,年后也有赏钱可拿。
林浅浅道:“我手头上有好几个大锭银子,一会命人去钱庄顷了,换成了银锞子。这顷好的银锞子不比街面的散碎银子,成色都很好,拿了赏给下人。”
林延潮呷了口茶道:“那咱们还是按老家的习俗,都用红纸包好了,赏给下人,不仅是老家来的,连扫地茶房的下人们,也要人手一份。”
林浅浅道:“相公的说得对,不过翠珠她们都是老家来的,跟着我们着实辛苦,这过年利市当给双份。”
林延潮点点头道:“内宅的事,一向是你拿主意。不过年后,该是有旨意下来了,到时候应是他调。”
林浅浅闻言道:“相公,不是事情都结了吗?陛下亲口都允了,怎么还要他调?”
林延潮笑了笑道:“这事谁说得清楚,关于马玉,潞王的事,朝中诸公至今也未议出一个结果来。天子上一次下旨赦我,乃是因朝廷诸公,百姓上万民书保我,但事情一过,马玉的事就会被重提,怎么说也死了陛下身边一个公公,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林浅浅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道:“可是,可是,相公你还给了皇上二十万两银子呢。他敢贬相公的官,咱们就把银子要回来!”
林延潮哈哈一笑道:“陛下当然认钱,但是其他官员不知道啊。放心,他调不过是走个场合,恩师来信说过了,品衔不变,另有别用,但是归德是不能再留了……”
林浅浅听了不由道:“相公,你在归德费了多少心血,为了老百姓的事,每日没夜的奔波劳碌,眼见有了些政绩,老百姓也渐渐过上好日子了,天子就要把你调走,那么不是白做功了吗?”
林延潮闻言叹着道:“我也是舍不得,我至归德为官也有一年有余。但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我本想在此为官三年,百姓安居乐业,让一地大治。我每日所思都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但是现在还未作出成绩即走,不合我的事功之道,但是圣命难违……”
林浅浅垂下了头,林延潮笑了笑道:“但换了也好,何处不能展抱负。”
正说话间,外头告知陈行贵,张豪远来了。
林延潮与林浅浅都是相视一笑。
这一次淤田之事,陈行贵,张豪远帮了林延潮大忙,正是陈家这一次出手,神不知鬼不觉地用了二十万两买下了那几百顷淤田,并且还将账做出看似滴水不漏,却似又处处破绽,惹得马玉,辜明已中计。
陈行贵,张豪远这一次也不是空手上门,农商钱庄里年利给林家结了,至于其他土物也是送了几十样,其中不乏胭脂米,鲥鱼这样的珍品。
林浅浅见钱眼开笑着道:“我们相公当着干系当几年官,也就这么些银子,倒是你们日子比相公好多了。”
陈行贵连忙道:“那还不是潮哥儿照看,提携我们,我们方能喝口汤,真正落在我们哥两手里,实不值得一提。”
林浅浅切一声道:“你们也别与我掖着藏着,今天留下吃过饭再走。”
陈行贵,张豪远千恩万谢地道:“那叨唠嫂子了!”
林浅浅于是去厨房吩咐,林延潮与二人喝茶聊天。
陈行贵与林延潮交代钱庄的事。陈行贵道:“这一次多亏彭家,杨家帮手,我们才在归德站稳了脚,我也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张豪远道:“对了,潮哥儿,过年了衙门是否缺人?”
林延潮听了笑着道:“怎么?当我们衙门是铺子,过年后都要招人?”
张豪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林延潮道:“说吧,谁请托的?”
陈行贵笑了笑道:“也并非是什么,官府里有人好办事,这不是听闻你要他调了吗?衙门里也要安插些我们的人。”
林延潮与陈行贵交情很深,彼此说话也不绕弯子,换了旁人提及林延潮他调的事,不会这么直接。
林延潮道:“是杨家,彭家托的人?”
“也并非都是,也有一半是我们自己的人,跟随了有些日子,出了不少力。着实不能薄待了他们,若是可以,潮哥儿安排他们一个差事,就算是白役也行。”
他们不知,林延潮在意的不是能不能办到这件事,而是担心他们二人被彭,杨两家当枪使,虽说两边合作愉快,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现在听二人这么说,林延潮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