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屋子里充斥着青年人轻快响亮生机勃勃的歌声,半锈的床边,端理的手指不断轻抚着陶泥,轮轴在歌声中继续旋转,他的指尖也跟着跳起了舞。
大门忽然被突兀地推开,一个一身黑的少年有些惴惴不安地来到了端理的面前。
“于辉死了。”黑衣少年仔细地盯着端理的而每一个动作,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的想法。
“恩。”他回答地漫不经心,这种态度就好像是有人告诉他,你养的一盆花死了一样,一文不值。屋子里的歌声太吵闹,实际上黑衣少年觉得他一定是没听清自己说什么。
于是他飞快地关掉了那些恼人的噪音,重新回到了端理的身后,“他死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端理的脚一抬,飞快转动的轮轴立刻失去了动力,旋转慢了下来,黑衣人这才看清,这次端理在做一个大家伙,很大很大的家伙,就现在看来,应该是个大缸?
“死就死了,他长得太恶心了,要不是当初给了他我的承诺,我才不会把那种不人不鬼的东西从地狱里捞出来。”端理停下手上的工作,转而把沾满陶泥的双手浸入清水中,那浑浊的黄色渐渐在水中小散开,他的心情看似很好,洗手的时候洗得很细致。
既然他的心情不错,黑衣少年干脆壮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那……要不要我去处理一下……”
“你去处理什么!”端理抬起头来,回答地飞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能看穿黑衣少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去找她,然后背叛我第二次?”
黑衣少年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一张脸登时变得煞白煞白的。
端理用干毛巾轮流擦了擦手,“你应该庆幸,是我凭着千眼菩提里的那点残魂把你拼凑起来了,还有……”端理用力地戳了戳黑衣少年心脏的位置,“还有这里的这颗石头,是我从那口莲花缸的碎片下捡回来的,你是跟我最久的,但是上次那种事情,要是还有第二次,你知道后果。”
黑衣少年的喉结不安地鼓动了两下,低下头沉默不语。
“不过这件事总不能这么结束的,是时候玩点有意思的了。”端理的嘴边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只是一刹那,又变为阳光灿烂的模样,一巴掌拍在了黑衣少年的肩膀上,“阿夙,从今天开始,你被禁足了,不要妄想给她通风报信,另外……小屋里的人,你有空就多和她聊聊。”
“你自己不去么?”阿夙不解地看向端理,然而端理却切切实实地忽略了他这句话,像是厌烦了似的,挥了挥手,“帮我把音乐打开,声音大一些。”
像是在用震耳欲聋的声音,掩盖着什么。
是夜。
法医鉴定中心。
上了年纪的老法医喝过一点儿小酒,他没醉,神智甚至比喝酒之前还清醒,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的习惯,喝过了酒,拿起解剖刀的时候手才不会抖。
已经晚上了,他那几个小学徒忙了几天几夜,终于都累垮了,没办法,主要是这次送来的尸体太多了,九十九具!每一具都要验,他那几个小学徒的身体条件纵然再好也扛不住这么高强度的工作。
趁着今儿个晚上喝了点酒,精神好不错,老法医就想着先帮他们分担一点工作量。
老法医像往常一样,打开了法医鉴定中心最大的一个解剖室的大门,拨开堵在门前的塑料薄膜,熟门熟路地打开了灯。
灯光突兀地闪了两下,像是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死人,虽然悲壮地跳动了两下,却并没有因此亮起来。
老法医又上下拨动了几下开关,现在他还不能确认,究竟是灯坏掉了还是突然停电了。
他的心脏不安地跳动了几下,脖子后面有阵冷风轻扫过他的脊梁,一般人在这种时候早就吓得大惊失色了,可是老法医却很镇定,以他那么多年的从业经验来看,死人和猪肉没有区别,这个世界上也不存在鬼神。
他的第一反应是有谁在装神弄鬼!年轻的学生经常会带朋友进到这里试胆,而这种恶作剧也是屡禁不止,这一次竟然玩到他身上了,老法医心底的那一丝颤动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怒火。
“谁!我警告你们,不要企图在我面前装神弄鬼,被我抓到的话就等着处分吧!”老法医的双眼在黑暗中起不到半点作用,现在的他跟一个瞎子没有半点区别。
他努里睁大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仔细把自己面前的黑暗,忽然一个黑影裹挟着一阵劲风忽闪而过,老法医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手,可惜没能抓住那个黑影,只换来了满手的黏腻。
“小兔崽子,有种别跑!”老法医摸黑朝着屋子深处走了走,双手不断在身前来回探索。
“哐当……”老法医的身子向前一冲,撞翻了一大堆解剖用具,险些摔倒在地上,冰冷的金属互相碰撞最后落在地上,声音经过空旷的解剖室又化为层层回音,让人不安。
老法医的背上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他现在手扶的地方应该是一张停尸床,可是……
他惊慌地用手在停尸床上摸了又摸,尸体呢,尸体去哪儿了!
他清楚地记得,这张停尸床上停了一具解剖了一半的尸体,是他亲手操刀!
那一刹那,老法医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转而在身边的其他停尸床上摸了摸,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这一屋子满满当当的尸体都能去哪儿?他想了又想,如果是恶作剧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