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处的工作人员笑容滴水不漏,穿着笔挺的海蓝色制服,胸前别一枚夜氏集团的专用徽章,神色语言皆是恭谨,目光中的轻蔑也被隐藏得很好。
“哦,是吗?”程琴接过刷掉的信用卡,又急急地奔去另一个窗口去打印一日清单。
提供了床号、姓名以及住院账号,五天的一日清单很快打印出来。
程琴看了第一日的费用,立即眼冒金星,摇摇摆摆几乎马上晕倒。
120急救出诊、吸氧、输血、输液、下尿管、脑电检测、心电监测、硬膜外麻醉、伤口清创术、肌腱血管及神经微创接合术……
笔笔都是令人瞠目结舌的费用。
再加上护理费、诊治费、查房费、消毒费、床位费、空调费、换药费……林林总总,光第一天就花去了快三十万!
“太太,太太,你怎么样?需不需要叫医生?”一名身穿粉色护士服,胸口别着“导医”字样的小护士扶住程琴,体贴又殷勤地发问。
程琴一边剧烈地呛咳,一边赶忙摇摇头,“不,不用了……”
这里那里是医院,简直就是烧钱的无底洞啊!
踉踉跄跄地朝着电梯那边走去,心中急忙地盘算,流离昨日已经清醒,看样子得要尽快换家医院,这个夜氏贵族连锁医院,根本不是她们这样的平民负荷得起的!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自从上次程流离半夜割脉自尽,程琴已经养成了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习惯!
直到现在她还在后怕,假若当时夜斯洛没有半夜破门而入将流离救起,会发生怎样令她根本无力承受的恐怖后果!
陌生的号码,她机械地接起,半分钟之后,她的脸色刷地苍白,连一丝血色都不再有。
手指颤抖得握不住手机,只听“当”的一声,手机从空中坠地,摔得四散开来。
与此同时,程琴的身体一个剧烈的晃动,直直扑跌在地上……
半坐在病床上的程流离手腕依然被重重叠叠的纱布包裹着,她的脸色,也同腕部的纱布一样,雪白脆弱。
责任护士吴红红推门进来,然后,附在程流离耳边说了句什么。
程流离面色瞬间一变,似乎飘飘悠悠的魂魄,硬生生被从九天之外拉了回来!
“你说什么!”她紧紧抓住责任护士的胳膊,声音之中透着紧张和颤栗。
“您母亲刚刚在一楼收费大厅晕倒,我们现在正在对她展开急救!”
程流离哗一声掀开被子,移动双腿下床,吴红红阻挡不及,却是被输液器长长的透明管子给绊住。
程流离二话不说拔掉管子,猛然起身,身子晃了几晃,红红赶忙搀住她,“流离小姐,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我妈妈,她在哪里抢救,快带我去!”
“她就在您对面的病房,”吴红红怯生生,面带不安地抬眼瞅着她,“可是流离小姐,你的病情还不是很稳定,需要接着治疗啊,我是你的责任护士,不可以让你……”
程流离拨开挡在面前的红红,摇摇晃晃地冲出了病房。
身后,吴红红追赶了两步,“流离小姐,流离小姐……”
流离冲出病房,冲进对面的病室,一群身穿白衣的医务工作者围在程琴的床周忙碌着,躺在病床上的程琴,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憔悴枯槁,脸色蜡黄。
“我,我妈她怎么样了?医生——”流离拉住距离最近的一位医生,急急地开口。
医生的视线从她紧抓他的手臂,移到那只氤氲不停渗出鲜血的腕部伤口,再移到她焦急如焚的纯净小脸上。
“病人的病情已经病入膏肓,你这个做女儿的居然还有心思玩自杀?”
医生的语气相当不客气,“她原本就有旧疾,只是靠药物拖宕着生命的延续,而你,你这做女儿的,在她病发的时候还要雪上添霜,你是怎么给人做小辈的?你母亲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种不懂事的女儿……”
医生瞪着她,程流离身体虚弱,有一瞬的失听发生,什么也听不到,只看到医生严厉的脸上,两片薄如刀锋的双唇一张一合,而医生见她一直毫无表情,神情更加气怒,
“这种情形之下,我看也没有什么必要再去诊治了——你直接把她拉回去,准备做后事吧……”
眼前一阵金星乱冒,程流离使劲地咬住嘴唇,咬得那么用力,鲜血顿时沁了出来,疼痛使得神志清楚,眼前的世界也恢复了一片清明。
“医生,”程流离继续拉住医生的白大衣,哀哀欲绝,声音嘶哑,“我知道,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求求您,救救我妈妈,她才只有四十岁,她这辈子全部都为我做了奉献,从没享过什么福……医生,我求您!”
医生拂袖而去,辞严色厉,“外面等着!”
程流离最后再看一眼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无奈地走出病房,在外面的廊椅上坐下来,像一只受伤的鸵鸟,低着头,将脑袋埋在两只手臂之间。
吴红红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发出声音,“流离小姐,您的身子也很弱,要不要,现在把吊针挂上——”
程流离维持着相同的坐姿一动不动,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您不尽快好起来,谁来照顾您的母亲呢?”吴红红再次发出劝慰的声音。
程流离缓缓抬起头来,吴红红这才看到,她脸上满布着横七竖八的泪痕,双眼又红又肿,像是七月的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