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荆舟的左手已经麻木,不再传来痛感。在她的冲撞之后,他微微后退站稳,像平常一样,他抬手回抱她:“吃吃,我没事。”
什么都变了,他声音里让人安定的力量依旧在。
她深深呼吸,挤入肺叶的是生猛的血腥味、烟火味活着的味道。她加重力道,缩紧了怀抱,半点不想松手。
她意识是清晰的:她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他的伤该送去医院,比如她爸到底是什么结局,比如曾程光是被抓走了还是怎么了……
可她不愿意去想,她只想这样抱着他。
彼此的身体、呼吸交缠,那样实在地证明:他们都活着。
还是后来赶来的江时延阻止了一切。
陆荆舟愿意抱着她满足她,江时延可不想看着老大来不及被救。
后来的事,大多是江时延处理。
江时延是警察,做这些事有经验。
陆荆舟一直和她说话,说些平常的,直到医院。柳屹一直忽视他的枪伤他乌黑了的血液,直到他被推进手术室,她才跌坐在长廊上,捂脸,嚎啕大哭。
隐藏在心底的,她还担心柳正肃……那房子,没有瞬间被炸毁,但她在赶去时,看到了熊熊烈火。
江时延很快到了她身边,或者是,等待的时间太漫长,漫长到,她忘记去感知。
看到柳屹悲痛欲绝地坐在地上,江时延不太好受,把她扶起:“嫂子。”江时延和何衍照个性不同,很多事都严谨、认真。
顾藤锁为什么只找江时延,或者,从那天之后,所有人都在跟她说江时延。她突然想去看看他,以一种正当的理由。而江时延并没有意外,看来是陆荆舟支会过。
江时延发现他的作用并不大,整件事看来,或者柳正肃早就想到结果是自己死。不过,他无从去探寻柳正肃的内心,他的手下,也都逃了。捏在手里的曾程光,看着就嘴缝严实。
陆荆舟不想惊动警方,江时延不会私自报警的。
爆炸是悬,警察久了查不到,也就不查了。那场火,肯定会把房子烧成空壳。江时延进去时,里面也起了火,哔哩吧啦,很多东西往下砸,然后,变成灰烬。柳正肃在楼梯附近,他的右腿已经看不到,胳膊撑着腿,似乎想要攀上着了火的楼梯。
江时延去扯,柳正肃意识不清,根本不看他:“陆荆舟,我说了滚!我拦不住你活,你也不要拦着我死!”
看来,老大之前还是能逃脱,而柳正肃却没有力气。估计枪也被老大夺走了,老大也曾想救过他。
江时延可以理解。
遇到一个想要疼爱一生的女人,任何男人都会柔软的。他明白,他深爱凌念谨。因为深爱,已经很久很久了,他不能面对她。是心魔,任何心理医生都看不好的心魔。
脑子里的想法转瞬即逝,他弯腰避开时不时掉落下来的重物,拖拽着柳正肃:“跟我走!”
柳正肃固执,再纠缠下去,江时延可能也会受伤。
火势蔓延,从天花板掉下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声息越来越大。
万分紧急时,江时延打晕了他,把他拖拽出门。过程中,不明的燃烧着的黑长物体,直直摔在柳正肃残存的左腿处。
“啊!”尖锐的叫声之后,柳正肃醒了,他疯了似的,“让我死!”
除了死,柳正肃根本抵消不了心魔。
江时延也固执万分。
送到医院,不管后果怎么样,江时延不愿意剥夺一个人活的机会。
同一家医院,他问了卢恒就知道柳屹在哪。
在江时延说话之前,柳屹就问:“我爸,怎么样?”她始终觉得,这根本就是场闹剧!伤了很多人,却根本不能解决问题的闹剧!
而柳正肃执意要。
“很糟糕,不知道会不会活。或者,你要去见见他吗?”江时延询问,柳正肃生命迹象微弱,他本身求生意志也不强。
柳屹抿了抿唇,眼泪擦干了,悲恸的表情却抹不走。
很久很久之后,她站着:“我等手术结束。”
陆荆舟先来,而且就一处需要手术。医生的话彻底让柳屹放了心,重心是无恙。
护士把他推进订好的病房,她没来得及布置很久,也没好好和陆荆舟说话。手术时,陆荆舟没有麻醉,因此他一路都跟她说话,安慰她。
这样让她憋得更难受,不过她不忍心哭了。虽然她整张脸都红通通,根本藏不住哭过的痕迹。
柳正肃手术是噩耗。
挽救不回,江时延传达时,是去见最后一面。
所有的爱恨,在死的瞬间,都终止了。
柳屹再没有多犹豫,踉踉跄跄跑去见柳正肃。柳正肃被白色的被子盖住了身体,下半身却显得空空荡荡的。
柳正肃惨白着脸色,肮脏残破的身体全都遮盖在被子下。在听到医生说没救了时,他是解脱的。看到柳屹时,他突然又心平气和了:“阿芫,不要揭开被子,永远不要。”
柳屹半跪在他的病床前,突然失声,低哑回:“好。”
“阿芫,我真的爱你。”
“阿芫,把我和你妈妈葬在一起。”
“可是阿芫,我还是恨陆荆舟。”
“阿芫,你走吧。”说完这话,柳正肃缓缓闭上眼睛,没有再说任何话,平静地等待死亡,等到他再也不能思考的时候。
陆荆舟住院住了一个晚上,就回家休养了。
柳正肃的葬礼办得很低调,告知所有人的理由是在外面病发来不及救治。
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