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东生看了一眼老爷子和爹娘的脸色,转头低斥道:“你个婆娘不好好喂崽,你瞎嚷嚷啥?”
杨氏被男人一喝斥,嘴边的话就顿住了,再看着饭桌上沉默的诸人,只觉得胸口一股郁气堵得她心发慌,索性把手中的小饭碗放到一旁的凳上,抱起小女儿,走到坐在桌前等待吃饭的儿子身旁,一手摸着土豆娃的头,问老爷子,“您说过了正月就把土豆娃送到学堂去,话还作数么?”
周老爷子点头,“等这个年节铺上挣了钱,就给土豆娃交束脩读书。”
“那万一这个年节没挣啥钱呢?”
在杨氏出声反对之初,周老爷子及周老爹夫妇两人脸上便冷下来,如今再听她这话,脸色更加难看,徐氏直言斥道:“大嫂,有你这么咒自家生意的吗?”
可是这会杨氏已经豁出去了,完全不管家长隐而未发的怒气,继续说道:“我也希望咱家财源滚滚日进斗金,只是做生意自然有赔有赚,就是赚钱也分赚多赚少,早些年咱家也不是没有过年节生意清淡的时候。就单说今年。这个月来我跟东生收了快两千斤的货,一直给的人条子没付钱,老爷子说咱家如今还有200两银子的老底,是200两包括这些货款了没?”她往老爷子不答话,又转向周南生:一:本:读:“三叔,你管账本,你实话说,咱家如今还有多少钱?”
也许是杨氏的声音太尖利,包含着濒临爆发的情绪,因此周南生迟疑了一会,答道:“昨儿我刚把这个月铺上的现银都交给爷爷,如今我这里的就是今天卖得的几两货钱……”
杨氏又转向周老爷子,“2000斤的货款也有几十两银子,咱那200两的家底扣除了这个钱了吗?”
除了周北生夫妇垂首沉默,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手握着筷子,停顿了几秒,淡淡地答道:“没扣。等存货卖完,自然能筹上这几十两货款,给人付清货款后,咱们先进新货,卖完了再付货款。凭咱们周家老铺子的信誉,空着底也能把生意做下去。”
闻言,周南生脸上也浮现不赞同的神色,他张了张嘴,道:“爷爷……”
杨氏觉得自己眼泪都要出来了,“万一咱的缺口补不上呢?到时十里八村的供货人,一人才一块砖,都能把咱家拆散架了。”
“我从年轻时做货郎到如今,也做了几十年生意,我有分寸。咱家费那么大劲,好不容易供出一个秀才,北生如今年纪还轻,日后前程还大着呢。他日他中了举当了官,全家跟着一起沾光,到时就是回报的时候了。”
“我不要小叔回报,我做嫂子的,也乐意看到小叔有大出息,家里花大钱供着他我也没意见,只是不能光为了他,不顾其他人死活啊,”杨氏抱紧女儿,哀求一般转向周老爹夫妻俩,“爹,娘,你们说句话啊,不说明年土豆娃读书的束脩、笔墨纸砚要花钱,就是两个娃娃要吃饭穿衣,也都省不得啊,日后两个弟妹也要生小娃娃的,咱家要是一点底不留,众人就是再说咱家好,也当不得饭吃啊。”
徐氏看了两个孙儿,又迟疑地看向老公爹,道:“爹……”
周老爹接了话,道:“爹,要不咱少捐点,一百两也是大数目了。”
“村长一开始说要咱捐三百两,我给说少了,”周老爷子淡淡地道,“旁的人家也有捐二三十两的,咱要是捐一百两,也没多出多少,不拉开差距,怎么显出咱家的名声?只有这行善积德的名声散出去,对北生日后科举才有用处,亲家做了大半辈子教谕,他就是这么说的,难道他一个读书人,还比不得庄稼汉有见识?”
杨氏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她上下摇晃自己男人的胳膊,呜咽着道:“东生,你得为你两个娃娃说句话啊……这个家做啥都是为了北生,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周北生嘴唇掀开想说话,见到吕氏脸上惊慌失措,两只手把衣角攥得死紧,就又闭上了。
周东生被媳妇哭得难受,试探地看向老爷子,到底没有开口。
伤过后是怒,杨氏抹抹眼泪,看向老爷子,决然道:“您给分家了吧!东生是家中长子,该分得一些东西,我们出去单过,我不乐意再养着小叔两口了!”
周东生嚯地转身骂她:“你瞎咧咧啥?!”
他还待多说,周老爷子却举手打断他,他自顾提筷夹了菜,道:“我还没死呢,如今这个家还是我老头子当家作主,此事不必提了。吃饭。”
一片寂静过后是碗筷碰撞的声音,杨氏僵立在桌旁,周东生轻声劝她先喂小孩。
唐荷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挑,她没有举筷拿碗,只是看向周老爷子,轻而坚定地说道:“爷爷,我想先问几个问题。”
周南生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己媳妇,轻轻碰一下她桌下的手,“小荷,都是一家人……何必……”
徐氏看向自己的三儿媳妇,面色明显不悦,说道:“一个闹了不够,另一个还闹,这饭还吃不吃了?这家都要反了天不成?”
周老爹也“啪”一声拍下手中筷子,不悦溢于言表。
周老爷子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饭食,头也不抬地道:“既然你想问,就问吧。”
“您是打哪儿知道,咱捐了修路钱,对以后北生下场考举有用?”
“科举既看人的才识文章,也看人的言行品德,咱家的善名若传了出去,北生为人所知,他文章又写得好,日后考官若是在北生和旁的差不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