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熙三年,秋。阔端军全面进军川东,先锋按竺迩顺嘉陵江以攻重庆,距城已不足三十里。
“那边就是鞑子的大军吧?已经看得到了!”王虎把手掌横于额头,聚目眺望。
江面上罩着极薄的雾,几里之内尚可看清,几里之外则渐入白茫茫之中。在江水尽头,白色中有大片青黑之物,虽看不清楚,但早已从军情中得知是蒙古军的战船群了。
“如果没有雾气,恐怕连船上的桅杆都看得清吧!重庆多雾,进入冬季据说天天都会起大雾,要是蒙古人攻来,笼罩在雾中就好玩了。”马敉宁站在崖边笑说。
“鞑子还没那么傻,他们不会等雾散再进攻?不过这里地势真不错,重庆已经是建在山上的城,这里的山更高,而且正横在城池背后,就是座天然的要塞嘛!”王虎四处张望道。
他们的位置在山顶,一览众山小,视野极佳,方圆数十里都可收入眼中。
上官夔算得上本地人了,为他们介绍道:“此地名佛图关,是从陆路进重庆的门户,也是全城的制高点,只要守住此关,任何人别想通过陆地进入重庆。彭制置把此关交给我们,等于把后背给了我们保护。”
“大可如此重托,我不会让他失望,有我在一日,佛图关就不会失守。”张珏自觉身负重担,他可不像其他人那般轻松。
“熊宝,说多少遍了,不要靠太近,要与我们保持距离,我们走过,你才能走。你要是不想我们三个都摔死在这里,就听我的。”附近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
山顶上的男人们张望了一阵,在悬崖下找到了声音来源。刚才说话的是杨萃,她和屈英站在贴着悬崖而建的栈道上,后面跟着个胖子。
“杨姑娘说得没错,熊先生就委屈一下,我们也不想冷对你。”屈英说完,跟着杨萃顺栈道而上。
熊宝满脸委屈,待到她们走过了这段,他才迈步跟上。他每走一步,支撑栈道的木头都会发出吱吱叽叽的痛苦声响,他走得小心翼翼,自己都时不时拭去头上冒出的冷汗,崖顶上的人也都看得胆战心惊。
张珏扶额,这是场恶战,允许熊宝他们跟来,实在不明知,可这几人还真甩不掉。
“你们谁是新上任的张统制?”几名士兵登上山顶问。
张珏与这里的驻军见了面,佛图关驻军不到三百人而已,列出十来排就到齐了。张珏想起就有些好笑,想当年在襄阳碰上王坚,王坚管着忠顺军两万人,称统制;现在自己管几百人,还是叫统制。统制空间是个什么官职?
统制这个职位与管辖的人多人少没有关系,主要看管的什么地方,所管的地方人多,统制麾下的手下自然也多。就像拥有百万人口的成都府长官称知府,而拥有数十万人口的嘉定府长官,同样也叫知府。佛图关与饶风关、苦竹隘一样,长官都是统制级别的。
张珏前无战功,成为统制可谓空降,初来乍道,一切都循规蹈矩,关内原有的职务责任照旧,另外安排了王虎几人的工作,接下来就看按竺迩什么时候进攻了。
连续几日大雾。起雾之时,整座重庆城都看不见了,尤其在江面上,如同云海,直至中午,阳光才把雾驱散。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行船,所以蒙古军停在远方未动。张珏到不担心蒙古人借雾上山,山上的雾比江面上散得更晚,有雾的山路不好走,别走上半天才发现爬错了山头。而且按竺迩深知登山是蒙古军的弱项,还不如从江上抢滩攻城来容易。再过些时日,嘉陵江和长江水枯,会露出大片河滩,对蒙古人来说就有平地了。
不管按竺迩会采取什么战术,张珏都表现出猎人般的耐心,他在等,但他等的不是按竺迩。
天蒙蒙亮,张珏突然起身,他被什么东西从睡梦中惊醒。仔细听,房门外有声音闹嚷。张珏顿知出了事,穿鞋欲出。
就在此时,王虎推门而入,把门闩都顶断了。“哎呀!快出来!”王虎拉住他就向外跑。寨外已聚集人群,他们都面向江面。
今日无雾,江中一清二楚,天光才微亮,江面上黑漆漆一片。但就在黑暗中,可见排排更暗的影子顺水流移动。
“船?”张珏看明白了,“按竺迩现在进攻?”
下游就是重庆城,离此已经不远,等了多日,今日才算可以视物,蒙古人大进军在即,按竺迩怎会不急呢?
“我们怎么办?”王虎着急道。这么多敌船从眼前经过,不该做点什么吗?
张珏注视着江面,船上没有点火,一是为避免被提早发现,再就是按竺迩大概在防着他,害怕火源被他利用。
从山上望,只能看到黑影。就算使隔空点火的能力,没有火源的情况下,至少得看清物体,什么都看不见,他使不了力量。
“不就是要火吗?这有何难?”王虎抬手臂,“放火箭!”
关内的将士们早已按耐不住,得此令,点火开弓。火箭如星,直向江中黑影。
笃笃笃,至少有数十支箭射中船身,箭端上的火照亮四周,看得到跑动的人影。这些人扑救火焰,拿起盾牌挡住船身一侧防卫。
只要有火就够了,张珏凝聚意识在其中一团火焰上,火焰膨胀,大火蔓延船身。
“按竺迩!头发还没长出来吧!今天把你身上的毛都烧个干净!”王虎大声叫嚚。按竺迩肯定听不见,王虎自己心理图个痛快就成。
就在这时,江水哗啦乱响。张珏身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