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北国已是一片雪白,一场大雪刚过,雪压得帐篷都快看不见了。【全文字阅读..】从帐里走出几个黑,是住在里边的人,他们动起手,开始清扫积雪。接着,人越来越多,如同奶油上撒了把黑芝麻。
“我这双腿,天气一寒就疼得厉害,甚至动弹不得。”窝阔台卧在兽皮铺垫的床塌上,捶着自己的腿道,“老了!总觉得一天不如一天,大限也快到了吧!”
“人都有那么一天,早晚的事。看来大汗要先走一步了。”床边一个冰冷的声音说道。
窝阔台一怔,很不开心,不过一会儿后便释然开了,“别人这个时候总是说,‘大汗啊,你有长生天保佑,定然长命百岁’!唯有你,巴阿秃儿,只有你才敢这么说!也只有你说,我不会砍你的头。”
“如此说,假若换成别人说这些话,大汗会砍他的头了?”巴阿秃儿依旧语无波澜,却句句带刀,“大汗,你过于沉迷权力带来的快感。不仅你如此,我看到你的子孙,你的族人都是如此。权力使人骄横,骄横使人耽于享乐,最终走向灭亡。你的家族如此下去,气运不会昌隆,三代以内就会灭亡。”
这些话听着让人很不舒服,尤其是对一个习惯了断人生死,没有约束的统治者来说,非常刺耳。窝阔台撇了撇嘴,“所以你才使你的族人远离了这一切,宁愿去过吃不饱穿不暖的艰苦生活?你们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大汗,如果你想保护这些后代,应该使他们远离一切腐化身体和精神的物质,让他们去追求荣誉,追求战场上的快感,而不是追求美酒和女人。”
“打仗不就是为了享乐和女人吗?不为这些,不打什么仗?”窝阔台无法理解,也无需去想,他这个朋友思想怪异,从来不可理解。但一会儿后,有所明白了,“你想南征了是吗?你和你的族人从来不肯收起刀弓。”
巴阿秃儿道:“不仅是我的族人不能收起刀弓,大汗的族人更不能收起刀弓。我的族人有战斗的天性,而大汗的族人却有享乐的天性,一旦停下战斗,就再也拿不起武器了。所以大汗必须让你的族人永远战斗下去,永不下马背。”
窝阔台不赞同地摆手,“哪可能永远战斗下去,打仗是为了让自己生活得更好,生活好了,自然不想打了。你说的担心我懂,这些年,那些蒙古子弟的变化我看得到,所以我才同意了你的南征建议,已经在备战了。我们不断地消灭敌人,女真人、西夏人、花剌子模……真正的敌人终归是自己那份惰性……”
巴阿秃儿紧皱起眉头,他是个说实话的人,有话必言,对着窝阔台道:“大汗,其实有一个大敌一直在你身边,有如幽灵。”
“什么大敌?”窝阔台问。
巴阿秃儿张口欲言,突然帐外通报,“大王子贵由求见!”
不及窝阔台批准,贵由即掀帐帘,冲入宫帐。
“儿臣见到各部正在备战,听闻父汗下令又将南征,可是真?”贵由以质问的口吻急问道。
窝阔台面色阴沉,“你来就是问这个?我下什么命令,何时得告知你了?就是要南征。”
“为何在此时?”贵由不解,极其反对,“南方犹如泥潭,精壮的战马陷了进去,也只有空耗力气,最终被泥潭吞噬。上次南征就是教训,蒙古得到什么了?损兵折将数十万,连三弟也赔上了性命。”
“住口!”窝阔台气红了脸,向长子吼道。他生气,不知是因为遭到反对,还是因为提到了亡故的三子,亦或者两种原因都有。“你目光短浅!只要能征服宋国,损失几十万、几百万兵力又算得了什么?南方的人口和财富会把这一切都补回来。”
“可是南方的地形和天气并不利于我们,那里的国民也比任何一个国家都顽强,儿臣听闻,我军每攻下一座城池,皆有不服者自尽殉国,这在我们以前征服的国家中闻所未闻,这样的国民难以驾御。这个国家会让我们付出惨重代价,只怕付出之后,仍就得不到。父汗你要国土、要财富,大可以到西边去取,用你花在南征上的财力和军队,我们可以征服整个西方世界,把白皮肤和黑皮肤的人都变成我们的奴隶,我们的土地将会从东边的汪洋延伸到西边的汪洋!父汗,你为什么舍易求难呢?”贵由越说越感慨。
窝阔台也越激动,他与这个儿子说话从来没有心平气和过,“你说的那些东西,加起来不如宋国一个州!只取一个州就能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要奔波上千万里去寻找呢?听你的才是舍易求难!你,从来就不懂我的心,你跟你那些先辈一样,鼠目寸光,只会在草原上混吃等死!”窝阔台气愤地指着贵由。
贵由被此话激怒,“父汗看不起儿臣的先辈?儿臣的先辈不就是父汗的先辈吗?难道父汗的父亲,伟大的成吉思汗,也只会在草原上混吃等死吗?”
“你……”窝阔台指着贵由的手指剧烈颤抖,他似有话哽在了喉咙,憋得脸通红,“你滚!你滚!”
贵由虽气,也无意与父亲争下去,转身便走。
“孽子!孽子!”窝阔台喘着粗气,痛心疾首,他抓住身边朋友的手,问道,“巴阿秃儿,我是不是该除掉这个野种?他有可能是我死后的祸乱之源!”
巴阿秃儿仍旧表情冷峻,他双手将大汗的手紧握,“要杀他,在他出生之时就该摔死。你既然把他当作儿子养大,又给了他王子的权力,现在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