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十弟的信物在我手上,特别失望?”他含笑看她,意味不明。
“什么信物,这是当年我落败杭州,不愿连累夏儿,让夏儿拿了当银子的。”握着玉佩,雪瑶随口解释一句,后又觉得不平,“慕容谦,你什么时候能不要把我想得那么,那么——”可说到一半,又觉得水性杨花四字实在不好,于是停在一半,咬着下唇,狠狠瞪他一眼。
他看着怀中露出小女孩一面的她,似欣赏,更似戏弄,“那么什么,你还没说怎么谢我呢?”
“谢?”微昂头,她挑衅道,“要是十弟,一定不用我谢。”
“是啊,他敢让你谢吗。”
不言谢字已经命丧黄泉,那朵牡丹花,又岂是随便谁都能染指的。
耳畔是灼热的气息,他的手停在她的腰间,下一刻,已将她横抱起来……
夜半三更,天寒地冻,一轮夕月,犹自华凉。
雪瑶已收拾停当立在牡丹阁外,面前,一白衣华袍女子单膝跪地。
“起来吧。”雪瑶淡淡说着,俯身去扶她。
声音冷冷,寒气隐若了杀气,冷月道,“主上若已决定,就快启程吧,皇上的死讯,恐怕瞒不住多久。”
“我知道。”抑制住最后回头一眼的冲动,雪瑶大步向院门走去,出了院门就是府门,再往前,是熟悉的洛阳街头,还有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她不是困于情网的小家碧玉,更不是三步回头的优柔女子,既然已决定,便启步无悔。
“王妃,王妃——”
上马车前,忽听到身后有人呼唤,犹豫片时,还是停步。侧头,月华洒在面上,流动着苍白,寒风拂过发丝,带起三分凌乱。
单庭跑到近前,微有喘息,“王妃,您真的要走了吗?”
他的称呼变了,因为这个女子值得。
“是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不在,帮我多盯着王爷点。”唇角微扬,融了月色茫茫。
注视这样一个女子,年轻的单庭有些移不开眼,许久才反应过来,“王妃放心,我肯定拦着王爷纳小。”
“呵,”雪瑶不禁莞尔,“他那样的人啊,若真能正经纳个夫人,倒未必是坏事。我的意思,你劝着点,别让他老喝酒,伤身体;也别总流连烟花之地,不是什么正经女人。”才说了几句,雪瑶已经觉得酸涩了,勉强玩笑道,“还有你,小小年纪,该学什么,不该学什么,自己心里有个数,否则将来有苦头吃。”
“我年纪已经不小了。”扶着头上发髻,单庭辩白一句。
“走了,别送了。”说完这最后一句,玉足金靴已踏上车辇,没有回头,直接挂上帘幕,贝齿紧紧抵住薄唇,她怕下一刻,就会哽咽得不能自已。
高扬马鞭,冷月驱车前行,一路奔向四季如画的杭州。
牡丹阁中,慕容谦自然也是清醒的。即便她再怎样蹑手蹑脚,企图消失得无声无息,他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事实上,从她离开他身旁的一刻,他就知道了。
那时,他本可以抓住她,留住她。但耗尽所有意志,他忍住了,只悄悄握拳,将所有翻滚离殇留给自己一人。
她是南楚公主,更是独立的个人。他说过,他会尊重她的决定,即使那一瞬,何其艰难。
空着的身旁,好像心里也空了一半。
但她就该是皇宫里雍容华贵的牡丹花,傲视天下的牡丹花,他既然给不了她什么,就不该太过自私。
况且,他也是骄傲的人,这么多年留不住一个女子,何苦强求。
冷月快马加鞭的努力下,一个月后,雪瑶已从瑞雪纷飞的洛阳抵达温淡流泉的杭州。在此之前,狄文生已暗中运作,买通许多重臣,支持公主登基。
北翎方面也向南楚旧臣施加压力——只有宁天长公主上位,之前的一切条约才能继续履行。
内外双重助力,次年,正月红灯还未撤下墙头的时候,南楚长公主韩宁天登基为帝,改年号盛顺,史称天盛女帝。
登基那天,夹冰寒雨缠绵不休,湿了白玉石阶,湿了金玉皇袍。宗庙祠堂里,对着列祖列宗,雪瑶手持香柱,三鞠躬,再叩拜。目光一一扫过灵位上的名字,从勤勉善战的开国世祖韩烈忠,到醉梦迷香的生身父亲韩平治,多少代人守护着南楚疆土,今天,接过世代先祖的遗志,她,韩宁天,将成为继往开来一代女帝,成为南楚新的守护者。
这个皇位,她不是用光彩手段得来的,杀了很多人,也负了很多人。但总算,还是如愿以偿了。那么她更要证明自己,证明无悔于那段放弃的深情,证明无愧于九泉下枉死的父亲,更证明以她的能力,才是这世上当皇的不二人选。女子之身,谁说眼里只有风月情浓,又怎会一定赢不了男儿。从今时今日起,她将肩负南楚重任,引领她的子民们,走向新的复兴之路,还所有人一个公平之世道。
但她,是韩宁天,世上再无唐雪瑶。
走在金銮殿上,于通透瞭望,近,是群臣叩首,高呼万岁;远,是山河锦绣,峥嵘万里。这想要的一切,不论**迷茫,亦或壮志宏图,她都终于握在手里了。若说还有缺憾,大概就是那不远不近的北方,还有一段将埋未葬的情缘。
谁又谁的唯一,有些人,注定寡情,有些人,多情也抵不过权柄。再过若干年,会孤身一人吗,还是各自觅得良眷?
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