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薪司在皇城西边的西安门内,因京城地处江南,冬季不冷,所用薪柴并不多的缘故,占地相比别的衙门并不算大,就连所用内侍也比其他地方少。然而,这几个月,这地方却是比从前增加了一倍多的人手不止。只是,如今那些耀武扬威神气活现的健壮内侍,现如今全都拿下另行关押了起来。而那些曾经被关在这里的赵王府旧人,现如今却终于翻了身。
随着大门被嘎吱一声推开,芳草正要喝骂,可扭头一看就瞧见了彼此相携而入的章晗和陈善昭,一时间眼泪竟是夺眶而出。她还不及开口说些什么,就只听床上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芳草,是谁来了?”
“单妈妈,是世子爷和世子妃,是世子爷和世子妃!”
看着那张床上挣扎着坐起身的单妈妈,拒屋子里的光线极其昏暗,但章晗还是勉强看清了她从前一头的乌青圆髻却变成了如今满是花白的头发,一时间心如刀绞。而陈善昭的反应更加强烈,他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着单妈妈的双臂便连声问道:“妈妈,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怎么会不能下地?”
陈善昭十二岁入京,至今十年了,和父母聚少离多,反而是单妈妈一直随侍,那情分竟是和母子差不多。此刻听见陈善昭那熟悉的声音,单妈妈一时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竭力想要看清楚面前的人,但眼睛里却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轮廓。摸索着碰到了陈善昭的面庞,察觉到了那温热的液体。单妈妈便欣慰地笑了起来。
“世子爷别为奴婢难过。能活下来便已经是万千之幸,受点苦算什么。”说到这里,单妈妈又侧头瞧了瞧,隐约看到陈善昭旁边仿佛有一人。便又笑着说道,“能看见世子爷和世子妃全都平安无恙,咱们这些日子的苦头也没少吃。”
章晗见单妈妈竟然把芳草当成了自己。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待到四下一看,却没见着沈姑姑,她更是面色大变。待她看着一旁的碧茵时,却只见人黯然别过了脑袋。却还是芳草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些内侍全都是混账王八蛋,变着法子折腾我们。沈姑姑为了咱们,说是若再如此,大不了一个死字。后来瞅空子就一头撞了柱子。单妈妈也是熏着了眼睛!要不是那些狗东西后来听说赵王殿下奉天子剑讨逆,又看咱们死硬不张嘴,怕了遭报应不敢再下狠手,咱们怕都早没命了!”
陈善昭万万没有想到,章晗和王凌提早遣散家仆。只为了冲杀出去的时候不必让人陪死,可太子竟是把人全都截住,而且还如此逼问府中下人。想也知道,章晗和王凌就算再信任单妈妈她们,又怎会透露落脚地点,这分明是泄愤!面色铁青的他看到章晗摇摇欲坠,一旁的王凌连忙上前搀扶了她,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出了屋子后厉声喝道:“来人!”
“世子爷有何吩咐?”
“之前在这儿看守的人呢?”
“回禀世子爷。已经都关在了北边的马房。”
问明此人,得知是顾淑妃派来的太监,陈善昭微微沉吟后便开口说道:“你去回报淑妃娘娘,就说此次宫闱出此变故,恳请她和惠妃娘娘敬妃娘娘一块,尽快整顿宫中纲纪。”
陈善昭刚刚进去探望了一番。就这般脸色难看地出来吩咐了如此一番话,那太监哪里还会不明白,当即连声答应,待出了惜薪司之后,他就立时马不停蹄地重新从西华门赶到了长宁宫。在顾淑妃面前原原本本复述了陈善昭的话后,他便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奴婢刚刚才打探过,跟着赵王世子妃和郡王妃身边的那些丫头仆妇,死的重伤的都有,也难怪世子爷如此震怒。那些个人如今正关在北边马房,请娘娘示下。”
“那些欺君罔上的狗东西!”
顾淑妃对太子及其身边的人已经是恨之入骨,如今知道赵王府中的下人也是惨遭荼毒,以至于陈善昭都怒不可遏,她在脱口骂了一句之后,最终沉声说道:“传我的吩咐,将那几个狗东西先杖一百,然后发落到更鼓房晚上打更,等皇上回头旨意下来再行处置。事到如今,宫中也该是时候凌迟几个人给上上下下长长记性!”
嘉兴公主让赵王务必不能放过顾振,而定远侯王诚在先前宫中尘埃落定的时候,得了皇帝御命清理内外,便立时留下兵马四处关防,随即出宫和此前派去弹压府军左右卫的兵马会合,又分出数百人径直转道嘉兴公主府,恰是和得了信匆匆从公主府赶出来的威宁侯顾振碰了个正着。
一面是骤然得知惊讯斗志全无,一面是得知皇帝复出志气高昂,即便赤忠一度拼命,但当定远侯王诚露面,亲口说出太子谋害皇帝的消息之后,一时间顾振左右不少兵将都颓然丢下兵器跪了下来,只余下居中站着的顾振满脸的呆滞和不可思议。
“不可能,不可能!”顾振声嘶力竭地叫了两声,见周遭一个个人都如同泥雕木塑一般地跪着,他忍不住上去连踢了几个人,却是怒吼道,“这些连篇鬼话你们也敢相信!太子是皇上册立的东宫储君,他们才是叛逆,才是乱党!”
定远侯王诚看着顾振那依旧不死心的样子,想到老友威宁侯顾长兴英雄一世,却生了这么个脓包势的儿子,他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声,随即就冷笑着举高了手中的宝剑,“本将军奉天子剑,把附逆贼子顾振拿下!”
顾振眼见王诚麾下几个军士冲着自己围了过来,一时目眦俱裂。然而,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