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宋妈妈这个自己从前挑养顾夫人陪嫁的丫头,太夫人最初自然高看一眼。然而,从宋妈妈入府之后就常常去两府会亲朋旧友,拢寺那一趟之前偏巧“病了”没有跟着,这一次又闹着要搬去张家祖宅,乃至于正经秀都胁制不住,她自然而然就对这么个倚老卖老的仆妇深恶痛绝。而此时王夫人又火上浇油地说宋妈妈带走了不少细软,她一时怒不可遏,知道此时不是发火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的她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好一会儿才镇定了下来。
“让她去,我倒要看看,一个背主的奴婢是个什么下场!”
太夫人盛怒之下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张琪一颗心猛地一缩,随即不由自主地斜睨了章晗一眼,见章晗面上挂着无奈的苦笑,她也便有样学样叹了一口气,而嘉兴公主又伸手扶她,她便顺势站起身来。
而在这时候,王夫人又开口说道:“娘,如今时候也不早了,还是早些休息,明日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公主也是早些回去,珍哥还在等着你呢,今天又是去安庆公主府赴宴,回来之后又遭了这么多事情,也应该累了。瑜儿和晗儿也是……”
她这话还没说完,嘉兴公主就突然一拍巴掌道:“幸好婆婆提醒了我!”
她一把抓住了太夫人的胳膊,急急忙忙地说道:“老祖宗,今天我在四姐姐那里,还向二姐姐打听了一件事,她说,有御史弹劾威宁侯欺男霸女恣意妄为等等好几条罪名,让家里好好约束一下威宁侯。虽说公公的事情。二姐没说准,这事情也不知道真假,可我还是想禀告老祖宗一声。”
本以为张琪和章晗是要避开顾家这出事,谁料两女小小年纪却知道休戚与共同舟共济,太夫人心情乍起乍落,这会正思量着先头胡夫人的提议,谁知道嘉兴公主竟说顾振也被人弹劾了。这时候,她只觉得胸口烦闷透不过气来,好在王夫人慌忙上前搀扶了她,见丫头都屏退在外头。又请章晗到一旁柜子里找出了一瓶苏合香酒,给太夫人喝了一口,这才扶着她歇了下去。
“十二娘,先不要说这些了,让娘早些休息,我送你回去。”
见王夫人如此说,嘉兴公主面露不安,坐在榻边脚踏上为太夫人揉搓着手上那些穴道的章晗便站起身道:“公主和二舅母先回去吧。姐姐也先回房去休息,这儿我照应一会儿。从前干娘也有心悸寒噤的老毛病,我跟着大夫学了些手法,正好用得着。”
王夫人犹豫片刻,想想家中上下还要自己巡查安定,顾钰这时候确实不如章晗在太夫人面前照应周到。于是就拉着章晗又嘱咐了几句,随即就带着张琪和嘉兴公主告退离去。
她这一走,章晗见太夫人卧在那儿神色惘然,她捏着太夫人的左右手又揉搓了一会儿。渐渐便也生出了几分瞌睡之意。毕竟,无论是在安庆公主府也好。回府后面对这样震撼的消息也罢,她一直都提着精神。这会儿一安静下来,渐渐就困倦上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低低的争吵声。见榻上的太夫人仿佛没有醒,她思忖片刻就站起身来。然而这一站,她忍不住低低呻吟出声,却是因为蜷缩着在脚踏上坐了太久,腿上血脉不活,此时一动竟是针扎似的又疼又麻。好一会儿,这种情形方才缓转了过来,她连忙挪动脚步悄悄往外走。
从东次间里一出来,看清绿萍和白芷在那死死拦住的人,章晗一下子就大吃一惊。那不是别人,竟是威宁侯顾振{顾振脸色铁青,仿佛随时随地就要不管不顾发火似的,一看见她却露出了意味难明的笑容,她踌躇片刻,仍然镇定地走了上前。
“这么晚了,两府的后门都应该关了,三表哥怎么到了太夫人这儿来?”
“就算再晚,外头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来探望探望老祖宗也是应当的。”顾振想起之前挨的那一巴掌,看着章晗的眼神中便多了几许恶意,“没想到晗妹妹居然主动留了下来照顾老祖宗,这还真是心意可嘉。只不过,覆巢之下无完卵,可惜你了……”
见顾振竟是在宁安阁说出了这样轻佻的话来,绿萍和白芷全都大惊失色,而章晗早知道此人是个什么德行,因而面色都没变上一丁点,径直看着绿萍和白芷说道:“三表哥想来是喝多酒醉糊涂了,找人来搀着他回府去。”
“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到时候你有的是求我的时候!别以为老祖宗就能护你一辈子,如今她不比从前了,连儿子也未必护得住,更何况你!”
顾振一时大怒,甩开绿萍和白芷就突然提高声音嚷嚷了这么一句,正要径直往里闯去,他就听到背后传来了章晗的声音。
“我如何不劳侯爷担心,只是我想敬告侯爷一句——就算侯爷是世袭罔替的侯爵,掌管顾家长房,太夫人也是这顾家的老祖宗,你如此出口不敬,单单这不孝二字,太夫人就足可告你忤逆!这会儿太夫人已经睡下了,你若是一定要进去,若惹得太夫人有什么不好,一切后果全在你身上!”
“你……”
顾振狠狠回头瞪了章晗一眼,这才又换成了嘿然冷笑,“看来你还不明白我那祖母,相比顾家的生死荣辱,其他什么都是不要紧的,你就等着瞧吧!”
直到顾振径直转身出了门去,绿萍和白芷方才回过神来,慌忙双双避出了屋子。这时候,章晗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转东次间后,她第一眼就看见太夫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