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家伙一个比一个机灵,鬼精鬼精的,牛牛最憨厚,却也看出了事情不妙,哄然一声,四个小东西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乱纷纷地四散逃命去了。
顾彬追了这个跑了那个,好一个手忙脚乱也没发出什么味道威风来。倒是惹得这边的顾爽和几位老人都笑的直不起腰来了。
这一番打闹,众人皆笑,顾爽也跟着笑,只不过,她下意识地扶着小腹的手却在微微的颤抖。
三个多月,她感受得到肚子里的生命在一天天成长着,再过一个月,到怀胎四个,肚子里的孩子就可以动了,到时候,她(他)们的小手小脚会偶然伸一下踢一脚,有时候也转个身,打个滚儿,撅撅小屁股……
可是,明天若是检查出是连体胎儿的话,那么结果无可避免的只有一个……
她,作为孩子的母亲,将要亲手扼杀这两个已近发育完全的小生命……
笑着笑着,顾爽努力地仰起脸,闭上了眼睛。她脸上的笑意不变,但是,眼中的泪水却早已经倒流进心里。
这么多日子里,白天,她在家人面前做一个乖乖保胎的孕妇,高高兴兴地吃他们费尽心机为她做的各种美味,看着周老太、顾妈妈,甚至还有钱萍动手为肚子里的孩子做的小衣服小裤子,甚至,顾妈妈还和周老太一起给孩子们做了好几身小棉衣小棉裤,还有小鞋子、小帽子……这些小衣服小裤子,从襁褓中穿着的软软的小肚兜,到会坐会爬会走的,从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到周岁穿着的很规整的小小衣裤,一件一件,都是她们细心地比较选择买回来最柔软的布料,然后烫洗日晒,再熨平了做成衣物。
顾妈妈和周老太还说,烫过的衣料,等孩子出生之后真正穿之前,还要烫洗一次,到那时,经过烫洗的衣料就不会缩水变形……而且,凡经过烫洗不退色的衣料才能给孩子穿,那些褪色布料所用的染料据说对人体不好……
晚上,顾爽缩在自己的房间里,都不敢去看那一件件饱含着慈爱的小衣裤。
她甚至不敢去过多地体会孩子的成长……
有时候,她会生出一种只要孩子活着就把他们都生下来的冲动,连体婴儿怎么了,不也有好多成功手术分离的吗?可转念,顾爽却又泄了气。
连体婴儿之所以谈之色变,不仅仅是他们的分离手术极为困难,连体婴儿有太多种,心脏共用,肢体功用,甚至腹腔共用……除了肢体功用和个别器官共用可以分离外,其他的连体婴儿根本不能实施手术分离。而且,连体婴儿即使实施分离手术成功,也往往会伴随着终身的残疾……
这种种的情况,顾爽实在是不敢想象,她能不能承受!
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够坚强,够冷静,够自持……可,面临着一对小生命的生杀抉择,而且还是自己亲骨肉的一对小生命的生杀抉择,顾爽才猛然看清,其实,她非常脆弱。
脆弱的几乎不堪一击。
四十多个日日夜夜,并不长,很多人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四十多天就过去了。
可在这四十多个日日夜夜里,顾爽却无时无刻不在挣扎,她的心神无时无刻不在受着看不见却撕心裂肺的折磨……
明天,会是什么结果?
总后医院产科,仍旧是那位妇科专家陶医生。
因为早就知道要做b超,顾爽早上起来就喝了一大杯水,还怕到时候憋不足尿带了一个西瓜。
泪流过了,心也伤过了,到了此时,她反而完全平静下来。
她笑容满面地和郑老爷子、顾妈妈周老太,还有几个小包子告别。然后,由顾彬扶着,一路走出家门,坐上了顾彬的车子。
同样因为要做b超,他们出门比较早,到达总后医院的时候,各门诊刚刚开始上班。
医院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大多数人在这里出生,大多数人也将会在这里死亡。
无论你是高官富豪,还是贫贱如洗的穷人,谁也没办法和医院完全断绝联系。
走进门诊大楼,偌大的门诊楼大厅中,各种穿着各种表情的人来来往往,或一脸焦急或一脸麻木……
顾彬和顾爽一路走进来,先后不下几十拨人,神色鬼祟又自得地上前搭讪:“这是要挂妇科吧,有陶主任的号要不要?还有陈主任……”
最开始,顾彬还很客气地回答,到后来,烦不胜烦之后,顾彬干脆护着顾爽一路走过来,再有没眼色地凑上来,顾彬干脆不等他们开口直接就吼:“走开,走开!”
好不容易冲出层层包围走进门诊大楼,顾爽和顾彬这才稍稍吁了口气,缓了脸色。
“真受不了这些黄牛,看病的容易吗,这些人还像臭虫似的吸血,简直没人性了……”顾彬愤愤地嘟哝着。
顾爽却勾勾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行了吧,又不止他们,比起真正的吸血鬼,他们算什么,也就是蚊子,烦人罢了!”
顾彬的目光也扫过那些穿着白衣的人,也只有叹口气:“走,我们上去吧!”
相比起这些黄牛党,某些披着圣洁白衣的所谓‘天使’,那才真叫喝血吃肉不吐骨头呢!本该是治病救人悬壶济世,可某些人的眼中早已经没有了最低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