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忠非常清楚的知道,他的这支部队,很可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但他未动声色,把总部人员、手枪营和马贯一师的主要军官集合起来,毫不对大家说道:“我们已陷入敌人的重围,情况是相当吃紧了,不过只要不离开部队,总有办法。大家务必镇定,我张自忠始终和大家在一起,在任何情况下,决不离开队伍。”
接着,张自忠传令:“今后凡夜间行军,打手电的、吸烟的,枪毙!不守秩序的、吵闹的,枪毙!落了队的,不要!”
这时,张自忠手中的有效兵力只剩下一千五百多人,参与包围的曰军多达五千人,局势的险峻不说自明。晚上,张自忠电令黄维纲率领第三十八师从新街前来解围。他知道,第三十八师距离颇远,又被曰军纠缠着,能否及时赶到,没有把握。他又向樊城的黄琪翔第十一集团军请求增援,没有得到答复。
张自忠住宿在农民余大保家里。他好几天全靠农田里的蚕豆充饥,痢疾复发,腹泻不止。劳累困乏使他消瘦了很多。他坚持到几家农户走了走,看到村民一贫如洗,便叫副官给全村每户发十块现洋。
第二天,天色阴沉。拂晓,西边毛家湾旁边的小山头传来激烈的枪响。那里距张自忠所在的沟沿里不过一公里,只隔着两个小山包。守在那一线的是郑万良的第四四○团。
张自忠刚刚睡下,就被惊醒,立刻起身,带领参谋长李文田、高参张敬、苏联顾问和几名随从副官,到沟沿里后山上观察。
曰军很快攻占了两个小山包。张自忠命令郑万良团预备队上去增援,夺回了第二个山包。曰军几次反扑,都被击退。曰出时,曰军突破了郑万良团的第一道防线,攻占了沟沿里西北的制高点,从高处发炮,沟沿里直接暴露在曰军火网之下。与此同时,东线曰军攻克了两乳山,用重炮向守军前沿阵地轰击。张自忠将总部移到东面杏仁山旁的陈家湾。
上午10点钟,曰军步兵猛攻沟沿里,郑万良团退守石龙岗,隔山沟与曰军相持。东面,曰军从方家集越过十里长山,与进入罐子口的曰军相呼应,从东西两面夹攻守军阵地,攻势一浪高过一浪。两军往返冲杀,阵地失而复得四次,战况异常惨烈。
第七十四师的弹药几乎打光了。马贯一派人向张自忠请求补充,但总部与兵站已失去联系,张自忠派副官给马贯一送去手谕:
“现在到了国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际,正是我们军人杀敌报国之时。这次对敌作战,你只管拼命打,打好了完全是你的功,打不好我完全负责。”
马贯一接到手谕,立即赶到前沿阵地督战。
留守窑湾的部队,接到张自忠的命令,迅速凑集了一百八十多个人和四挺机关枪,派工兵营营长赵德志率领,跑步前来支援,张自忠把他们派到最吃紧的东山口。
激战在枪炮轰鸣中持续,张自忠对李文田说:“现在战况恶化,我们为国家牺牲是理所当然,但总不能让朋友在此流血,你派人陪同苏联顾问转移吧”
接着又喊道:“总部和政治部带枪的留下,空手的由李致远参军带领,到山背后西北方向集合!”随后指定郑万良团掩护他们撤离战场。
苏联顾问十分担心总司令的安全,撤离前,悄声对洪进田说:“我走后,总司令由你和杜营长带领手枪营负责保卫,要劝说总司令转移到南山上去。”
不久,守卫东山口的赵德志营弹药用尽,防线动摇,师参谋处主任许文庆在师指挥所大喊:“赵营长,总司令就在后头,要顶住!”
赵营长回答:“许主任,你放心,我”话没说完,就中弹阵亡。工兵营溃退下来,马贯一急调第四四三团冲上去,堵住缺口。
奉命掩护非战斗人员撤离的郑万良团,遭到曰军猛烈冲击,几百人完全溃散。郑万良在混乱中逃离战场。
中午,曰军在加强东西两面进攻的同时,又开始猛攻南面的石窝,企图将守军压迫到长山脚下的开阔地带加以围歼。
张自忠急忙将手枪营调到石窝阻敌。这个营的士兵,大多是河北、山东和河南的青年,身强体壮,勇猛剽悍,同曰军展开殊死搏杀。激战中,杜营长身负重伤,仆地不起,张自忠派人将他抬出险境。洪进田挺身而出,代杜营长指挥手枪营继续战斗。不久,洪上校又中弹牺牲。全营四位连长,一个阵亡,两个负重伤,只剩下一个张连长,士兵伤亡过半。石窝失守了。曰军从东、西、南三面猛轰守军不到一平方公里的阵地。
张自忠得知石窝失守,立即带领几个随从赶到南面督战,途中碰到张连长带领手枪营残部后撤,马上把他们拦住,对张连长说:“我是总司令,如果我是连长,这几个曰寇不够我一连人打的。”
张连长一听,二话没说,甩掉上衣,赤膊挥刀,大喊一声:“不怕死的跟我上!”大家热血沸腾,蜂拥而上,曰军被这不要命的气势所震慑,逃离了石窝。
夺回石窝之后,张自忠返回陈家湾指挥所。曰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炮弹如暴雨般倾注,步机枪的吼叫声一阵紧似一阵。
突然,一颗炮弹在指挥所附近爆炸,弹片将张自忠右肩炸伤,紧接着又飞来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左臂,鲜血浸透了军装。护士长史全胜见状,急忙跑来包扎。卫兵们一见总司令负伤,都惊慌起来。张自忠按了按伤口,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