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好大的狗胆,好大的狗胆!”
安禄山的咆哮声,即使隔着十余座营帐也能听得见。严庄缩了缩脖子,不知是该庆幸自己当时不在安禄山的身边,还是该痛苦自己就要去见他。
此次出征,征发了十万百姓,虽然安禄山是想拿他们来消耗叶畅的实力,但总不能在抵达战场之前就让他们死尽。所以他们还是发了营帐,只不过在这正月的寒风中,他们的营帐实在是抵不了什么,故此一个个都在瑟瑟发抖。
他们看着严庄的眼神,也是带着仇恨,尽管他们很努力地掩饰这种仇恨,但严庄总能从不经意间察觉到。
“这些乌合之众,真打起来,十之**是要倒戈一击的,这一战……没准就要打成牧野之战啊。”
严庄心里忧忡,但这些话他不敢对安禄山说出来。如今的情形,莫说在安禄山面前说一些违逆他的话,就是拍他的马屁都不保险了。说喜怒无常是轻的,严庄甚至觉得,自己效力的这位主公,恐怕有些疯了。
但就是疯了……也必须撑下去……
“严军师,严侍郎,大王正在唤你,你快一些去吧!”
“好,好……”
严庄加紧了几步,心里却是更担忧。过去,他是巴不得安禄山看重,但现在,他更希望自己被安禄山忽视。
如他所料,被暴怒的安禄山鞭挞了一番之后,他才算脱身。安禄山打完他,似乎是出了口气,便回营帐中去休息,严庄一拐一拐准备离开,却看到李猪儿同样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
两人相对一望,不禁同含热泪。
“猪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近来大王的情形,当真是不对啊……”
换了以往,严庄绝对不会这样和李猪儿说话,但如今不得不如此。李猪儿身安禄山最信任的近侍,恐怕是最清楚安禄山变化之人。
“大王身体出了问题。”李猪儿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大王体躯肥硕,这两年连骑马都困难了,更莫领兵打仗。上次在叶畅宅中,他被面粉妖术炸倒,除了面部受伤之外,身体也颇不适,背上更是生出了恶疮……”
“什么?”严庄听得这大吃一惊:“何从未听大王起?”
“大王不准,他砍了那么多的御医,并不是只了大郎君……而且,而且还有一事……”
李猪儿有些吞吞吐吐,严庄心中发急,厉声道:“都这情形,你我明日有没有性命在都不知道,你还隐瞒什么?说,说出来对症下药,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不说出来,那就不等叶畅来,我们的脑袋就没有了!”
李猪儿咬了咬牙,也下定了决心:“大王如今看东西有些吃力,大约是受伤的缘故,看得都不清楚,此事别人不知,唯小人知晓。”
严庄心里登的一跳:难怪!
丧子之痛,恶疮之困,失明之忧……这么多东西混在一起,安禄山难怪会变得脾气暴躁反复无常。
而且这些症状,也让严庄更是忧心:若是消息传出去,原就已经隐隐分崩离析的军将之心,只怕立刻要涣散了。
崔乾佑败而不归,张忠志去而不返——这两件事的发生,象是开闸放水一样,让安禄山部下人心都骚动起来,而安禄山日益恶劣的脾气更是这种骚动火上浇油。这几日安禄山借故已经诛杀了数名大将,眼见着叶畅大军将至,双方就在这三天之内会发生大决战,安禄山部下的某种躁动更加明显了。
甚至严庄自己,就亲眼见到一些忠于李隆基的官员,出入于安禄山部将的营帐,这些人来做什么,不问可知。他也曾考虑过检举揭发这些将领,但一想到安禄山现在的脾气,只怕立刻会下令杀人,这样一杀,不等叶畅来打,安禄山的部下将领只怕都要失去一半了。
更何况,严庄自己的营帐之中,也不是没有人来试探。
当初曹操与袁绍在官渡决战,双方部下多有书信使者往来,这种事情很正常……严庄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若有退路,严庄也想另做打算了,但是他很清楚,身安禄山的谋主,他是罪魁之一,而且他是文人,李隆基与叶畅可能容得下那些粗鲁野蛮的武将,是绝对容不下他这样的阴谋家。
“你好生照顾大王,有什么变化,速速告诉我。”琢磨了好一会儿,严庄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道:“三日之内,便要与叶畅决战,一切都等这一战之后再说!”
“这等情形,严先生,你也句实话,咱们可能胜么?”
李猪儿的话让严庄哑口无言,此时此刻,大约除了安禄山之外,没有谁会认他们能胜吧。
“若是不能胜,严先生须得早做其余打算……”
严庄低头苦思,还能做什么打算呢,他还有什么计策,能够改变如今的局面?
依着他的意思,就是退回长安,甚至退回洛阳,控制住潼关天险,与叶畅进行对峙。哪怕长期来看,这种对峙对安禄山仍然不利,但总好过现在这样危险之局。
若能与叶畅东西对峙,乘机吞并辽东,控制住叶畅的经济命脉,那么或许还有一丝反败胜的机会。
但安禄山不会同意的,他出长安来,原就是了与叶畅决战,此前他甚至考虑过哥舒翰的主力全部加入叶畅部下,因此动用了十余万人的大军,却不曾想,叶畅无中生有,弄出了十余万多军来,而且哥舒翰在得知自己派出的前锋裴冕竟然是李亨埋下的暗棋之后,更是星夜兼程,据斥侯说已经在两日前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