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你自己的世界?什么意思?”赵飞燕道。
苏郁摇头微笑,并不作答。
赵飞燕看着苏郁,说道:“我想问问,你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承诺?”
“不记得了!”苏郁淡淡地道。
赵飞燕身形一个踉跄,用手扶住了门框才没有倒下。她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眼睛之中已经放出异样的光芒。
她看着苏郁,道:“我还记得。我也记得我们已经有三十年没有见过了!”
“三十年了?”苏郁的神情有些恍惚,“人生又能有几个三十年呢?”
“看来你很有些感慨,”赵飞燕道,“我这里还有两坛酒,你要不要喝一杯?”
经赵飞燕这么一说,苏郁才记得他已经有三十年没有碰过酒了。
“喝,为什么不喝?”苏郁道。
赵飞燕笑了,眼神中也开始闪闪发亮:“请稍等!”
赵飞燕进入了里间,很快就走了出来,一手提着一个酒坛。她将左手的酒坛递给了苏郁,道:“我记得当年你喜欢直接用坛喝酒,所以就不给你准备碗了!”
酒坛已经启封,苏郁微微一笑,仰头便喝,很快一坛酒就全部落入了肚中。
“谢谢你,”苏郁道,“既然已经见过你,知道你还过得不错,我也放心了。现在也喝过了你的酒,我也可以去了心头的一桩牵挂了。就这样吧……”
“怎么?你想走?”赵飞燕问道。
“我……”苏郁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眼前一黑,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酒中有毒?”
“不错!”赵飞燕道,“你忘记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么?我是列农的人,列农是我的男人。你杀了我男人,我自然要替他报仇的!”
这一刻,苏郁忽然间有说不出的悲哀,他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奇怪的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苏郁脑海中掠过的却是赵紫衣的声音。
他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以后他再也不能听见她的声音了。
这个她自然是指赵紫衣,而不是赵飞燕。
“多少年以后,看你和她幸福的牵手,我微笑着问:我是如何爱上你的?
是我说爱你,你说傻瓜的那个夜晚。
那么,现在,我可还爱你么?
即使同样的问题已经思考了三亿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一次,我仍深深地爱恋着你!
很多年之前,人们叫你苏郁。苏郁爱赵飞燕,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很多年之前,人们叫我赵紫衣。赵紫衣本来时爱列农的。可是到了最后,为什么会喜欢上了苏郁呢?
我还记得,当你提及赵飞燕的时候,你的眼眸中流露出的婵娟与缠绵。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在我心中刺了一下。
当你看我的时候,眼光中从来不曾流露出那样的爱意。
我本来也不确定我爱你,直到你杀了里农,与我分别的刹那。
你说要去找赵飞燕,完成当年的一个承诺。
那一刻,我亲耳听你说出了这句话,轰然一声,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碎裂了。我手脚发软,呆在那里,怔怔的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想。
据说荆棘鸟一生只为一颗荆棘歌唱。那么,我的悲喜哀愁,从今往后,也都只是,为你一人而发。
我早知这世界不是绝对的好,我早知爱上你会有怎样的忧伤与烦恼……然而,我仍愿来这世上一遭,只为了亿万光年里与你相遇的一刹那。
我想,我亿万年中所有的甜蜜与悲凄,都在我说我爱你,而你说你爱她的一刹那生发又枯萎。
然而,我仍心怀敬意,深深怀恋这与你的一段尘缘。即使尝遍所有的悲苦,我仍愿遇见你,爱上你,然后缓缓地看着你和她离去!
你若是那染血的荆棘,我就是,那一只恋上你的飞鸟!我愿用我全部的爱拥抱你,感受你尖利锋锐的长刺一分一分地扎入我早已遍地成殇的胸膛。
那么,我会微笑,因我终于能一分一分地抱紧你,一分一分地感受你的温暖,而我也终于可以死在你的怀中。
其实,我盼望的,也不过就只是抱紧你的那一瞬,我从没奢望过,你给我,你的一生。但我早已,将我的一生,全部付与你。
多少年之前,我曾经问过你,用你全部的青春、信念和生命去换一个人的爱,这样的付出究竟值不值得?
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有些事情是不问值不值得。”
赵紫衣抱着苏郁,凝立于西湖之上,唇角带着落寞的笑。
他终于为那一身江南烟雨的燕子丢掉了姓命,容华谢后,不过一场,山河永寂。
有人泛舟于西湖之上,赵紫衣看怀中的苏郁须发洁白,看着采莲女,听那采莲女唱到:“风住尘香花已尽,曰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赵紫衣微笑:“原来,需等到风住尘香花已尽,才可以看到最后的风清月朗,花好月圆。
可是,我终究是不会让你就这样死去的。”
赵紫衣悄悄阖上了眼帘,双眼拢合如翼,呼吸也渐渐消减,嘴角的微笑也凝结如同一尊雕像。
爱上苏郁时,她的心似露珠在花叶上,轻轻颤抖着无边的喜悦。可是,现在却碎如手心的花瓣,瓣瓣无声。
最后一颗星终于消失在天边。仰望天际时,她今夜最后一次想到他。她不知道,在以后的时光,她是不是还有这样的一个机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