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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商通敌,在当时还算是较为机密的事,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有一些身处高位的人知道内情,但所关非细,而且晚明之时商人势力大炽,远非前中期时任人欺凌的惨况可比,有的大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一些却是坐地分肥,一起发财,又哪里会管束禁止?
所以晋商中眼光独到手腕心机过人者,就看中了和东虏做生意这一条发财的好门路。为了银子,商人果然是没有祖国的……
在明清战争打的最凶,对关外封锁也最严厉的时候,清朝统治者又不善管理,或者说,没有把汉人当人,所以生产效能低下,产出所得根本追不上消耗。
再加上小冰河时期严重的自然灾害,身处辽东苦寒之地的建奴如果不是有晋商的大力支持,拼命输送粮食布匹进去……这个强盗集团怕是早就饿死了。
当然,晋商也不是白给的,大量的毛皮东珠人参马匹交易出来,一翻手就是几倍几十倍的利润到手。
明亡清兴,顺治帝还曾亲自召见立下大功的晋商,给予皇商垄断地位,这些商人,确实是把他们的国家和祖宗都卖了个好价钱啊……
听说这些粮食布匹全是要运给东虏,李恭的指甲直插入肉,王源拼死咬住了嘴唇,下唇上被这个粗直汉子咬的鲜血淋漓……若非如此,恐怕他就要跳的半天高了。
在松山厮杀过的汉子,眼里哪里能揉的下这般大粒的沙子?
若不是朱慈烺在,便算是家破人亡,也只要和这什么姓范的晋商来个攮子入肉,白刀进,红刀出!
若非如此,怕也浇不灭胸腔那股子沸腾起来的热血!
前方杀的血流成河,多少长大汉子将一腔子热血抛在了那白山黑水之间,为的就是歼灭丑虏,不使其再犯中华残害百姓……结果却是如何?前方拼杀的血葫芦也似,后头却是赶紧着卖国!
“无耻丑类!”
“汉奸!”
“混账王八蛋!”
众人一边在心里怒骂着,一边便是直向外走。
几个汉子簇拥在朱慈烺身边左右,俱是面色铁青,胸膛也是一起一伏,双拳紧握,看到几个执事远远过来,直欲挥拳便打。
“这阵子,我一直在盘算兵器,甲胃,还有粮饷的事。”出得院门,朱慈烺也是长长出一口气。尽管是早就知道的事,但清楚明白发生在自己眼前时,他也是压不住的怒气。
这帮晋商,委实是该死。
看向众人,朱慈烺又接着道:“当然,还要有马匹。想到要买马,便着人打听。原来京中暗中做马匹生意的最大一家,便是这晋商范家。再一打听,却是在内地大收粮食布匹,也收药草,我倒奇怪,他们囤积数万十万石的粮食做甚?今日眼见为实,却果然是送到口外,卖给东虏获取暴利!”
说罢,便是长吁口气,神情自也是郁郁不欢。
先前还不大在意,等看到这范家的模样气派,再看这么多库粮,想到主人是晋商又是京师大粮商,再往张家口送粮食……要是有这么多线索还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他就是人头猪脑了。
“拿他们怎么办?”这个问题不仅是这些武官们在想,便是朱慈烺也是在想。
很显然的,以大明现在的吏治是没有官员来管这些商人,漫说他还只是皇太子,便是皇帝,怕也斩不断这些多年下来形成的层层关系网!
厂卫无用,军队无用,官吏离心离德。
商人势大难制,鼓动几万人抗税,打死朝廷税监的事也做过,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况且大商人和士绅官员甚至是皇亲国戚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难道他朱慈烺能铲尽国朝所有的皇亲和官绅?
早几年崇祯不过是叫人募捐,手段激烈了点儿……结果如何?皇帝大败亏输,闹的灰头土脸,借助之事,草草了之。
现在若是禀明崇祯,以崇祯的脾气自然是要查办,但朱慈烺怎么能断定,没有皇亲出来解释说话,颠倒黑白?
又怎么断定,内监们不会众口一词,说他这个皇太子胡说八道?
文官们一窝蜂出来找麻烦,摆破靴阵怎么办?
他老爹敢杀人是没错,但可没胆子一下子打几百个官员的屁股,崇祯要是有这魄力,也就不会把陈新甲砍头了……
到时候,打虎不成,反被虎伤,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以明末政治的实际情形来说,朱慈烺的顾忌不仅是有,而且有很大的可能会把自己闹的灰头土脸……
可是刚刚把南逃的事弄上点头绪啊……
到得街市口,回到人声鼎沸的大街上,众人都有恍然一梦的感觉。
谁能料想,就隔着这么一座深宅大院,居然就在京师这首善之区,竟然就有人公然做着这卖国的勾当?
而且可想而知,牵扯在里头的肯定不止是一家或几家商人,没有地方和中央官吏参与其中,晋商们的买卖绝做不到这么大!
实在是烂到根子上了啊……
究竟是该怎么个办法呢……是管还是不管啊……朱慈烺泪流满面……这道选择题真的好难做……
正当皇太子神思不属的当口,王源上前一步,将他袖子一拉,低声道:“小爷,又撞着这伙卖艺人了。”
“奇了,他们怎么四处乱窜来着?”朱慈烺也觉奇怪,眼神中便有深思之色。这伙卖艺的,这几天就在这宣武门到前门一带转悠,已经被他们撞着好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