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拼起豪爽来了,冯夷这酒量,这气度实在不是我……范雎一阵目瞪口呆,咋舌之下干脆也不开口了,直接瞥眼向穆列斡看了过去。
那坛酒其实何止十斤?穆列斡本来也只是见范雎长得瘦小,说出话来却又滴水不漏,不免想难为难为他,那曾想竟会引出冯夷这么一段豪气干云。
草原上的汉子向来直爽,穆列斡虽然深受中原文化影响,但本质上终究还是个义渠人,喜欢直来直去,听了冯夷的话顿时一阵仰头大笑,起身拍了拍冯夷的肩膀高声笑道:“你这个朋友老夫认下了。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冯夷长身而起,啪的一声抱住拳慨然禀道:“在下乔夷,奉家主之命随张先生来拜屠耆侯。身负护持之重,其余不知。万事还请屠耆侯与张先生答对,若是事涉机密,在下自请厅外候命。”
冯夷自从奉赵胜之命组建刺马军,在天下已经是风云人物,为免出麻烦当然不能说出真名。穆列斡无从知道这一点,但看到冯夷豪爽干练,礼节有据,对他印象却是大好,哈哈笑道:
“乔壮士实在对老夫的脾气。还请乔壮士容老夫说句不情之请。老夫虽然知道二位对令家主忠义,但老夫也是容贤纳士之人,两位若是不嫌义渠荒蛮僻陋,老夫愿以国士相请,绝不会让二位做涉险之事。至于令家主所托,老夫自当应从,绝不令二位有负忠义。如何?”
穆列斡这已经是公开抢起人才来了,不过他这样做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先秦时诸国并立,各种人才穿梭各国待价而沽、择贤而辅,根本不存在卖国的概念。比如范雎和冯夷只要完成赵胜交给他们的任务,就算接着就投靠别人也不能算对不起赵胜。冯夷一听穆列斡这话顿时愣了一愣,然而瞬间之后却笑出了声来,用手拍着酒缶高歌道:
“我有明主,视我手足。肝脑以报,心无他图……古云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事君即为君子,但在下家主待我二人却绝非国士二字可表,我二人事家主也并非以国士相事,其间真意只有自知,还请屠耆侯恕罪。”
“绝非国士二字可表……”
穆列斡愕然的注视着冯夷的笑容,心里回味了片刻,便若有所悟的摇了摇头,颓然的回到毯子上坐下身才淡淡的笑道:“义渠人自谓彪悍,如今却是一盘散沙,所缺的就是乔壮士这样的忠义。两位都是耳聪目明之人,必是知道这荒蛮之地多的是卡雅屯这种见财生邪念之徒,如今二位知险却又涉险,老夫已知此中真意……呵呵呵呵,令家主之福之德实非老夫可比。”
说着话穆列斡虽然依然不改笑容,但还是怅然的长叹了口气。范雎和冯夷相互一觑,知道这番话触到穆列斡伤心处了。范雎暗暗的跟着叹了口气。沉下声笑道:
“家主所命,只是交代在下二人要成事,至于如何做却未明示,正是要我二人择机而行。屠耆侯当年当即义渠君位,然为家国安危却让了贤,实乃有德之人。在下求拜,正是因为仰望屠耆侯之德。”
“你们是来劝说老夫谋反!”
穆列斡听到这里陡然一惊,可话音还没落下,范雎却已然压住了他的话尾。
“何谓谋反?义渠承殷商兄终弟及之制,当是屠耆侯继承兄王之位,当今义渠之君篡取大位,屠耆侯为免国中内乱想让,实在令在下敬佩。然义渠遭秦国年年窥视图谋,义渠王不思防秦以固国基,反而常年自囚于秦,沉溺敌资美色而不思国政,敢问屠耆侯,这是君王之德么?若是如此依然不损其德,何谓损德?”
“唉……”
穆列斡默然的听着范雎的话,听到这里却不由叹了口气。范雎也不等他说话,接着便道:
“孔仲尼有云:‘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上顾其德,顾其国,臣下若有篡逆之心便是不忠,天下人当共诛之。但如今贵国君上未守君德,损己培敌倒也罢了,却又将屠耆侯从狄道驱至彭卢,所要图的是什么,又是受谁所惑,在下知道,屠耆侯莫非不知?若是不知,今日彭卢大索全城又是为了什么?
令君上如此而为,在下乃他国之人,不敢妄评,但屠耆侯当年行让贤之德,乃是因为清楚内讧必会伤及家国根基,令秦国有机可乘。屠耆侯自己想想,如今令君上咄咄相逼,必除屠耆侯而后安。这一德还守得住么?若是如此下去,他日义渠当如何屠耆侯莫非不知?张某今日来说既已不顾己身,若是屠耆侯只要私德,在下二人愿以项上人头相奉,得全屠耆侯贤名也算不虚此行。”
范雎这些话可谓是步步紧逼,把穆列斡暗中派人回狄道稳固根本的事也揭了出来。穆列斡还能再说什么,摆摆手叹了口气道:
“张先生不要再说了。老夫一退再退,如今除非向君上自献人头便再无退路,若是只为私德又为何苟活到今日?唉,狄道那里是老夫的根本,君上将老夫调离狄道正是要图谋老夫的根基,根基一断,到时候老夫不过是死狗一条罢了,即便不死又有何用,还谈什么为家为国?只是张先生必然知道如今老夫的处境,彭卢一郡军马名义上受老夫辖制,其实军令皆在君上,若是不老夫当年的名望还能压得住些许阵脚,只怕早已没了项上人头。老夫,唉……”
范雎道:“天下事事在人为,当年名望便是屠耆侯凭持。在下乃是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