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谁不想回去!草原上的民族即便再过一千多年所奉行的依然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奴,中原人虽然不抓奴隶,但败军之将也别指望能混出头来。俞那提好歹是楼烦王身边的人,这个道理门儿清,况且他还是百户之长,即便常年侍奉在楼烦王身边,那也是优容惯了的,哪里受得了为奴为卑的轻贱,所以听到翻译,双眼之中希望的火苗早已掩饰不住。
不过胡人的直并不等于傻,俞那提深知赵胜绝不可能这样轻轻巧巧的把自己一放了之,所以看见赵胜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接着一悟,嘴唇紧紧一闭干脆来了个怒目相视。
“那就是不想回去了?”
赵胜从一开始就发现俞那提根本就是块茅厕里的石头,要想让他唯唯诺诺根本没有可能,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再多说话了,双臂一抱膀子,便挑衅的向俞那提笑望了过去。
俞那提撇眼望了望跟在赵胜身旁一直不做声的许历,粗着嗓子嘟囔了几句,士兵翻译道:“俞那提说,他在这位将军手下败的心甘情愿,今后愿意做这位将军的奴隶,楼烦人只敬服英雄。”
“英雄?”
赵胜望了许历一眼,再转回头向俞那提看去时脸上顿时现出了恼怒,左掌啪的一握佩剑,愤然说道,
“许都尉不过是本将帐下偏将,你这般说莫非不把本将这个王弟公子放在眼里!”
说到这里赵胜已是满脸的焦躁,向翻译的士兵猛地一挥手,高声喝道,
“将本将的话全数告诉他,本将是大赵王弟,他这个胡儿竟敢轻视本将,那就别再想回去了,以他的罪本应碎碾零割,但本将要让他看着他的妻儿族人全数沦为本将的贱奴,永世做牛做马!”
赵胜的表现颇有些歇斯底里,完全是不重视之后耍脾气的小孩子表现。许历跟着赵胜不是一天了,见他此时表现大异于平常的淡定儒雅,甚至还颇有些小心眼的意味,一时不明所以之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之间向牛翦、赵奢、赵俊等人瞥了一眼,却见他们在那里也是一脸茫然的面面相觑。
赵俊刚刚才风尘仆仆的立功回来,这些话怎么听怎么刺耳,忍不住之下刚轻呼了一声“相邦”,身旁的赵奢便轻轻拽了拽他的袍角,微微的摇着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俞那提听到翻译登时愣了一愣,但片刻之后细细的打量着赵胜,在确信他确实不到二十岁时,嘴角不觉露出了几分轻蔑的笑意,赵胜见他这幅表情,当下更是盛怒,勃然的瞪了赵俊这个“出头鸟”一眼,接着咬着牙对俞那提怒道:
“告诉他,先王当年待他们太好,将他们宠得竟敢年年连犯边关。如今本将奉王命率大军三十万,战车三万乘,骑卒五万征伐他们,连筑长城圈尽草原,他们胡人今后便去大漠里喝风吃沙去吧!”
这番话如同连珠炮一样倾泻而出,赵胜一直阴沉着脸,等那名兵士翻译完,接着气呼呼的一摆手道:“带下去!”
这些话实在有些……牛翦望着被兵士们推搡出账门的俞那提,这才忍不住长长出了口气,有些不大放心的向赵胜问道:“相邦的意思是让他……”
说着话牛翦抬起右臂捏了捏拳,接着又松开了五指。
“大将军看呢?”赵胜重又恢复了平静,笑微微的反问了一句。
牛翦低头思忖片刻,依然有些不放心:“相邦的意思在末将听来实在太明显了些,至于他们胡人……嗯,不好说。”
“大将军,末将看相邦也只是想让楼烦王去猜,至于怎么猜那是他们的事,毕竟虚实之道本没有常法可循。咱们固然拖不起,他们也没有多少回旋余地。若是大赵的长城再向北圈出狼山五十里,楼烦王恐怕想哭也哭不出来了。虽然长城一年半载难以连成,若是大军一退将士们更加难守,此实为拙计,但胡人夺关不易,出不了一年,自己就得打起来。”
赵奢笑了两声,转头对赵胜道:
“相邦,楼烦王退出高阙关不过三年,大赵有多少军力他多少还是清楚的。不若末将再想办法跟俞那提透透实底?”
赵胜点头笑道:“这些事介逸兄看着处置就是了。楼烦不足虑,关键要看的还是匈奴,只有把匈奴拉进来这一战才算达到目的。呵呵。咱们这一仗本来就是打给某些人看的,如今咱们在看,南边在看的也不止一两个人。”
—————————————————————————————————————
南边在看的人确实不止一两个。当年赵武灵王拓地千里,置云中郡于阴山之南河套一带,向南甚至跨过黄河占领了陇东义渠国数十座城池,边境直抵秦国上郡肤施。
秦国对付崤山以东的中原各国可以凭借函谷关,但与关中的义渠相持却无险可守,只能在两国边境修筑长城自保,如今赵国一脚踏了进来,秦国也只能如法炮制,继续将长城贴着上郡北境向东一直延伸到了黄河边上。
以赵武灵王的能力,假以时日是否能够像魏文侯那样几近灭秦谁也说不清楚,但凭借河东的雁门郡以及河套一带的云中郡为依托,跨进关中以后与秦国隔长城相持却是没有丝毫问题的。然而天妒英才,一场沙丘宫变不但断送了赵武灵王的姓名,同时也断送了赵国的大好前程。
赵武灵王一死,赵国顿时大乱,秦国趁机从上郡东跨黄河占领了赵国晋阳郡的蔺和西阳,取得了对赵国本土的攻势,而义渠也不是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