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母女两个一同用完饭,转去临窗的大炕上说话。
姜氏不等女儿询问,先一步说起蒋轩的事:“这些年了,我始终念着他是蒋宁的侄子,始终愿意相信他,最起码,不跟他成为陌路。但是……人世无奈亦无常。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看得出,他恨我,并且生性不安分。是该恨我,对于蒋家来说,我的确是个祸根,我不怪他,但也不怪自己——怪谁都没用。有用的话,我愿意厌憎自己一世。起初就觉得他不是让人放心的孩子,后来,心腹告诉我,听说了他与付珃、付玥的一些事。与南烟熟稔之后,得知付玥心地不坏,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便愈发不能原谅他——任谁都清楚,南烟是被付珃带到风溪来的,还是个小孩子,付珃都忍心下手,何况别人?他却是那么蠢……不论是被付珃的样貌迷惑,还是被付珃的手段蒙蔽了心智,在我看来,都太蠢。是因此,我与他始终亲近不起来,慢慢的,相见时等同于敷衍一个陌生人。”
“那么,在出事之前呢?您分明是很信任他的样子。”
姜氏苦笑,“我是从本心里愿意去相信他,用诚心待他。而他呢?在我搬出来之前,说了不少令我动容的话,唉……就是报答我这些年扶持之类的话。真的,洛扬,我愿意相信他。到底,那是我挚友的侄子——一辈子只一个的挚友的亲人。再者,局势太明显,我不相信他会蠢到这样自不量力的地步。可是结果……”她叹息一声,“到此刻,我只能钦佩付珃,死到临头,还有人为她肝脑涂地。不是仲尧他们这样的人,不是始终心存防备,你我怕是都已遭了毒手。”
“……”母亲末尾的话,是嘲讽,也是诉诸事实,章洛扬不能否认。
付珃算计别人能够得逞,利用的就是别人的一时大意。
俞仲尧的一时大意,使得兄妹分离长达几年;
简西禾的一时大意,使得挚友不知所踪生死难测。
最要紧的是,付珃身边也有为她赴汤蹈火的人,且不在少数。
不管她用什么手段收买了那些人,但是她有誓死为她做事的人——这是不容忽视的。
成王败寇。
你不能因为付珃每况愈下就百般嘲笑她的蠢她的自不量力,因为只要你一时疏忽,受尽嘲笑屈辱痛苦的,便是自己。
付珃这类人,一辈子都在钻空子,只要赢上一两次,便能让别人受尽苦楚。
值得庆幸的是,这世间大多数人,愿意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去赢或输,没有那些龌龊歹毒至极的心思。
但是,都没余地笑别人痴或傻,毕竟立场不同,毕竟,那种人眼中的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毕竟,在少数人眼里,道理二字,是空谈。
**
蒋轩的归处,是与付珃住到了一处,所在房间只得一墙之隔。
他与付珃缘起至今,到底是怎样的历程,无人关心,谁都懒得询问。
阿行找到了作为蒋轩一名心腹的厨子,叫他每日如法炮制,做饭菜给蒋轩吃。
付珃那边则不再有这种待遇。
饭菜——也就是□□停下来,付珃逐日消瘦下去,嗜睡的情形略见好转。
到这时,简西禾才告诉她为何每一餐看起来都像模像样,末了,不无同情地道:“这□□必是你从大周带过来的,可你每日服用,居然都没发觉,真是滑稽。”
付珃满心满身的倦怠,阖了眼睑。
简西禾语气萧瑟,“你神志不清的时候,呓语却多为以往在大周的经历,听来属实。我和手下都曾乘机询问陆群的下落。你给的答案相同。”
付珃缓缓吁出一口气,“陆群死了,早就死了。在大周境内的活人,不知何时就会被找到,要么就会从囚禁之处逃离。谁会傻到留活口的地步。”
“死了也好。”简西禾早已在面对这件事,此刻自是能够平静以对,“你日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别怨谁,只需记得,你惹人嫌恶。知道你在俞仲尧眼里算个什么东西么?用来试毒的东西。寻常人大抵会让猫狗试毒——你在他眼里,还不如一个畜生。”
付珃猛地睁开眼睛。她自然知道,简西禾所说属实。她只是从来不能对与俞仲尧有关的事情平静以对。
简西禾吩咐手下,“她要是死得痛快,你们就不必活了。”
**
付程鹏停灵四十九天,风光出殡。
诸多纷扰、罪孽,始于他一厢情愿、半生执念,止于他了却生涯、独赴黄泉。
风溪的纷扰,是因他的死,得以迅速划上句点。
**
章洛扬并没因此轻松下来,每日尽量腾出多一些的时间来陪伴母亲。付程鹏、蒋轩的事情,母亲便是看得再开,心绪也不可能没有起伏。
姜氏生怕女儿觉得冷,亲自指挥着下人将地龙、火炕烧得热烘烘,让室内暖入春日。
室内这份温暖,总让章洛扬因着满心的惬意、满足而变得慵懒,时常说着话就会依偎着母亲歪在大炕上,再过一阵子,便不知不觉地入梦。
姜氏总是满脸含笑地给她盖上锦被,自己静静地做针线。
光阴因此静好。
这是她愿意用生命去换取去疼爱的孩子,过往烟云,便是有着无尽阴霾,亦无所谓。
她最需要的是女儿的宽容谅解,女儿给了。
女儿最需要的是她没有条件没有计较的陪伴、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