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昌伯和章兰婷进门时,正听得她在吩咐丫鬟:“赶紧知会针线房,叫她们给我赶做几套合身的衣服。”
丫鬟却是怯懦地道:“会做的,只是不知道要多久——眼下还是二夫人打理着诸事。”
“可是我已经回来了。”
“可是……”丫鬟委婉呛声,“长房已无钱财,公中现在花的都是二房的银钱。”
大夫人并没发火,只是黯然叹息一声,“你下去吧,跟针线房好好儿说说,来日我会单给她们银子。”
“是。”丫鬟这才爽快应声而去。
章兰婷快步走过去,“娘……”
母女两个相见,自是好一番哭诉各自经历的苦楚。
顺昌伯在一旁落座,冷眼看着她们。
适才见过那样一对样貌足以倾城的母女,眼前这母女两个对比之下,当真是黯然失色。
怎么看,都是样貌过于平庸,透着一股子寒酸、小家子气。
其实不应该的。大夫人出自官宦门第,女儿也是顺昌伯府养尊处优十几年的二小姐,气质、仪态怎么反倒比不得姜氏和洛扬呢?
真的,不止是样貌天差地别。
以往没有机会这样放在一起比较,以往的洛扬衣饰显得粗糙,见了他总是有些畏惧的样子。时至今日,却出落成了最夺目的花,悠然绽放,甚至要比姜氏当年还要悦目。
可守在他身边的这对母女呢?
中人之姿,眼下潦倒,更显得低人一等。
可就是身边的这几个人,得了他这十多年的眷顾,百般的照拂,百般的纵容……
兴许,自己这样的人,也只配得起大夫人这种人吧?
——而这念头叫他陡然生怒。不,不是这样的——他反复告诉自己,是姜氏横竖看不上自己了,对自己满心鄙弃决意要走,而齐氏一直不离不弃,常年柔情小意地对待他,理应得到他的回报。
是的,就是这样。当年姜氏若非遇到难处,怎么肯反过头来求他?那时她的恳求若得到应允,她不见得能说到做到。
那段缘,不是只有他一人错。
他兀自出神的时候,章兰婷已将近来至今日的事告知大夫人。
大夫人不免嗔道:“你们又何苦一见面就放下狠话呢?将她们惹恼了,把财产拱手他人的事情兴许都做得出。”
“娘——”章兰婷嘟着嘴道,“您是没见到她们那个嚣张的样子。还没嫁给俞少傅呢,就把自己当成矜贵的人物了,真是可笑!”
“不管怎样,不要急切行事。”大夫人叮嘱道,“明日再去,可千万要好言好语的。姜氏那个人,我还算是了解,吃软不吃硬。”
章兰婷思忖片刻,不情不愿地点头,又道,“但是,把话提前放下还是最妥当的。难道章洛扬还真敢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是断掌的事?我可不信!再说了,俞少傅未必就真的不介意她断掌这件事……”
“他不介意。”回过神来的顺昌伯冷声打断了她的话,“你要是想让人去知会俞少傅这件事,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的好。”不是他提及断掌的事,他未必被囚禁这么久。
章兰婷看着父亲脸色阴沉,不敢吭声了。
大夫人打圆场,“不介意这件事,却一定介意被传扬的满城风雨,兰婷这主意的确不错。我们好生商量一番……”
“你们商量便是,有了准主意,叫人去知会我一声。”顺昌伯起身,语声分外冷淡,“我去外院。”
章兰婷讶然。阔别这么久,父亲对母亲一句嘘寒问暖的话也无,竟还是这个态度……她看了看母亲,所思所想自是不敢道出。
大夫人却是嘲讽地笑,“看到那个女人了,他哪里还会记得我是谁。”
“不是那样。”章兰婷做和事老,“爹爹是被那两个人气得不轻,这会儿还生气呢。”
大夫人不置可否,“还是说正经事吧。手里一点儿钱财都没有总是不行,真要想想法子了。”
“的确是。”
两个人说了一阵子话,章兰婷看看天色,不敢再逗留,道辞回了武安侯府。
武安侯夫人听说她回来,当即命人将她唤到面前,问道:“怎样?”
章兰婷不敢实话实说,粉饰太平:“今日见到我大姐了,眼下她住在什刹海,说了一阵子话。我父母正想着选个好日子接她回府呢。”
武安侯夫人神色一缓,“那就好。”
章兰婷心头一动,道:“日后章府不似以往,定是喜事连连。您要是有闲情的话,不妨请亲朋过来,提一两句我大姐的事。别人心里有数,日后对我们宋府也不会敬而远之了。”
武安侯夫人思忖片刻,似笑非笑的,“这件事你和你二婶张罗吧,我是懒得再做这种场面功夫了。”事情到底还没个着落,她才不会先一步忙这忙那。但是儿媳妇和妯娌都是心意笃定,既然如此,就让她们去铺路,事成了,说起来是她面上有光,事不成,她完全可以把过错推到她们头上。
章兰婷也猜得出婆婆这心思,无奈,却还要显得欢欢喜喜的,“那我这就去找二婶说说此事,天色还不晚,来得及拟好菜单和宾客单子,明日一早就能把帖子送到各家。”
“好啊。”
章兰婷道辞之前,又说了说明日上午还要去见章洛扬的事,武安侯夫人爽快应允。章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