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南烟恭声称是,面上平静,心里却慌慌的。之前给太后梳头,便是有意无意地拖延相见这一刻的到来。
不知为何,就是有那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皇上瞥一眼内侍,清了清喉咙,道:“朕与故人相见,要好生叙旧,你们下去吧。晚一些再传膳。”
内侍称是,无声退下。
皇上语气变得急切,“南烟,你怎么不看我?我是孟滟堃,于你可不是什么皇帝?快让我好好儿看看你。”
俞南烟没来由地想笑,却因此缓缓抬了眼睑,看着面前的人。
与以往看过的画像酷似,但是比画像更悦目,面如冠玉,漆黑的眉,如星的眸。
不是那个脸颊圆乎乎胖嘟嘟的小皇帝了,他当真是变成了分外俊美的少年郎。
皇帝凝着她的眼眸。是的,是南烟,只有她,有着那样一双漂亮至极的眸子,目光沉静温和,让人的心都为此平静下来。
他眼中的喜悦光芒慢慢变得黯淡,“南烟,你怪不怪我?我没把你照顾好,害得你背井离乡。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怪自己。”
俞南烟忙道:“臣女知道,不怪皇上。”真的知道,是他忘记了——他已将那么多的信件命方同带去风溪,她都看过了,还不止一遍。
皇帝先是神色一缓,随即却更加自责,“还说不怪我,你跟我生分了。我们跟别人不一样,谁都要把我当皇帝,但是你和你哥哥不用,我始终把你们当做朋友、亲人。你是朋友,少傅是亲人。”
“……”俞南烟听着他这不伦不类的话,差点儿就笑了,但是并不敢托大,“可是,毕竟……”
“当着外人的面,做做样子就行了,私底下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皇帝想去拉她落座,也又意识到了礼数,无奈地蹙了蹙眉,“我们坐下说话。唉,长大了也不好,虽说能帮你哥哥做点儿正事了,我们之间却要顾忌这估计那的。我倒是无妨,只怕你挑理。”
俞南烟自心底笑开来,随着他去了窗下的椅子落座。
“我们得好好儿说说话,还要捡要紧的说。”皇帝道,“少傅和阿行、高进用完饭,一定会接你一道回府去的。快告诉我,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别人跟我说的,我总是不大相信,还是要你亲口告诉我。”
“啊?”俞南烟惊讶,“皇上没问过家兄么?”
“……”皇帝气呼呼地看着她,“再这样见外,我只当你是真的生我和母后的气了,等会儿我去给少傅负荆请罪——好几年了,他也该跟我算算这笔账了。”
“……”俞南烟扶额,“好吧。没问过我哥哥么?”
皇帝立时喜笑颜开,“没敢问这些。他不愿意说私事,一直都是这样。你又不是不清楚,他话特别少。”
“嗯,那我就跟你说说。说完这些,还要说一下我日后的嫂嫂。有些事,我怕你计较。”
“还是你最好,什么都愿意跟我说。”皇帝喜滋滋的,品了品她末一句,不在意地摆一摆手,“你所说的,就是断掌的事儿吧?放心放心,高进告诉我了,我跟母后都不在意——想当初,宫里有过这种先例,只是没外传罢了。我可不会多事,最怕的不过是你哥哥一直不能得遇意中人。看他总是孤孤单单的,我也不能心安。说起来,我可是从六七岁就盼着他成亲呢,那时候不是经常跟你一道给他选过人么?看了那么多名门闺秀,他却是一个都看不上……唉……你那时也没看上过谁。”
俞南烟展颜笑起来,“谢谢你。”到这时候,她终于可以确定,皇帝兴许有改变,但是之于她,还是当年那个无话不谈的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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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章兰婷一大早就去了顺昌伯府,先是劝说顺昌伯,让他今日就别去见姜氏了,有她和大夫人出面即可。
顺昌伯沉吟半晌,终是点头。
之后,母女二人去了什刹海。
马车走侧门进到外院,下车之后,两人惊见有内侍迎面而来,沈云荞正与为首的内侍说说笑笑。
她们无暇多想,连忙侧身行礼。
内侍不经意地瞥过她们,问沈云荞:“这二位是——”
沈云荞笑答:“是顺昌伯夫人和武安侯府大奶奶。”
“哦,想起来了。”内侍停下脚步,语带笑意,“咱家是来传旨的。太后娘娘懿旨,册封姜夫人为安阳县主,赏安阳县主之女洛扬黄金千两、玉如意一柄、云凤纹金簪一枚……”他心情大好,将方才懿旨复述一遍。
大夫人与章兰婷听着,面色惊疑不定,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姜夫人,安阳县主,姜夫人之女——这样的称谓,意味的是什么?章洛扬岂不是名正言顺地摆脱了章家?
内侍说完话,转头对沈云荞笑道:“咱家多事,离宫后去问了俞府的人几句,是想着这宅院总要冠以个姓氏,往后官员内眷前来拜望,也好报出是哪个府邸。俞府管事说倒是还没想到这一节,咱家便又多事,去知会了内务府做个匾额,别的不管,斗大的姜字是不可缺的。内务府说了,最迟明晚就能做好,到时候还要劳烦沈大小姐,督促着他们给换上。”
沈云荞心领神会,嫣然一笑,“劳您费心了。”语毕将手里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给内侍。
内侍笑呵呵收下,道辞离去。
沈云荞送走内侍,折回来看着面色惨白的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