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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宫中。
又一场大雪降临。
鹅毛般的雪花簌簌落下,苍茫了天地,莹白了暗夜。盏盏宫灯的辉映下,皇宫没了那份庄严肃穆,悦目得失真。
俞南烟走进御书房,解下大氅,从宫女手里接过食盒,转入内室。
伏案忙碌的皇帝抬头看向她,笑意温柔,眼神惊喜,“南烟,你怎么来了?”
俞南烟巧笑嫣然,“天色很晚了,我饿得睡不着,来看看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吃点儿东西。”
“小滑头。”皇帝的笑意到了眼睛里,“数你会说话。”说着话,已起身离开龙书案,转到用饭的圆桌前,“别说,真是饿了。”
“今日母后问起你呢,担心是不是遇到了棘手的事。”俞南烟一面摆饭一面道,“看到你忙成这样,任谁都要担心的。”
皇帝笑意更浓,“可不就是么。我最会偷懒,一时兢兢业业起来,母后自然要多思多虑。”
俞南烟会心一笑。
其实皇帝哪里有棘手的事。刚成婚没多久,接下来就要过年节,皇家也如百姓家,诸多事宜料理清楚才好安心过年节。
俞仲尧这段日子很是劳碌,日间在养心殿翻阅折子,晚间回府看公文卷宗到深夜,人都清减了些。
皇帝看着心疼,且知道南烟比自己更心疼,由此,便一改不着调的做派,每日尽心尽力减轻大舅兄的负担。
两人落座后,刚要动筷,踏雪、团绒喜滋滋地跑进来,前者扒着皇帝的锦袍下摆,欢快地摇着尾巴,后者坐在俞南烟身侧,仰着脸眼巴巴地看着她。
皇帝为难地看着桌上俱是口味清淡的小菜。
俞南烟则笑起来,“幸好预备了。”语毕从食盒里取出一小盘蒸排骨,又亲自去寻来它们吃饭的小碗,分给它们。
皇帝讶然,“原来还有更好吃的留给它们。”
俞南烟失笑,“太晚了,我们要吃得清淡一些。它们不同,何时都如此。”
皇帝并无不悦,笑着颔首。
两人用过饭,俞南烟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先回去歇息。”
皇帝挣扎了片刻,“我还要过一会儿才回去,你早些歇息才是。”
“……”俞南烟颇为头疼的样子。
“听话。”皇帝给她拿过大氅披上身,“你看,我都如此,哥哥更辛苦。”
俞南烟绽出一抹感动的笑,“嗯,那我听你的。但是也别熬到太晚。”
“放心。”皇帝携了她的手,亲自送她到外面,“我处理完手边那些折子就回了。你也知道,我得慢工出细活。”
俞南烟不好说什么,反手握了握他的手,缓步回了正宫。
皇帝回去歇下的时候,已近丑时。
俞南烟察觉到他回来歇下,不自觉勾唇微笑,依偎到他怀里。
皇帝托起她的脸,俯首索吻,将她意识逐步唤醒,将室内氛围逐步升温。
这是最美的时光。
她每一次的轻颤、吟哦,他每一次的呼唤、需索,都会引发彼此发自心头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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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成婚之后,每一次的大早朝,都变成了皇帝最头疼最抵触的事情。
他特别特别想做个为了女子罢免早朝的帝王,但是也只能想想。
那样,就辜负了大舅兄这些年来的栽培——谁会愿意看到付出十年辛苦却只养成了个废物?
再就是南烟的缘故了。他勤政一些,哥哥才能轻松一些,这是不需说出便达成的默契。
是的,自从与南烟的婚期定下来之后,他便跟着她唤俞仲尧为哥哥了。不是曾经的少傅,不是现在的太傅,只是他们的哥哥。
说起来,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希望跟南烟一样的唤俞仲尧为哥哥。
但是俞仲尧不允许,便是母后允许,俞仲尧逗不允许。
那个大舅兄,就是那样的。凭他对谁再好,也不肯在形式上拉近关系。即便他心里再疼爱再鼎力扶持,也不肯表露在明面上。
是因此,俞仲尧才有那么多面上不动声色却对他一世效忠的人。
是因此,作为皇帝的他,这些年来最大的爱好之一,便是废去那些繁文缛节——他不似他的手下,不可能亲力亲为帮到他什么,只好用这些细节表示亲近。
不是要讨好以前的少傅、现在的太傅,只是他想与俞仲尧近一些。
仅此而已。
为的是报答那么多年的扶持的恩情,亦是为了他在意的南烟。
该学的,他都会跟俞仲尧学,为的是能够好生照料南烟;不该学的,也正是他不想学的——朝政方面,是他一辈子都不打算上心的事儿。
他本来就是被赶鸭子上架,想过的只是普通人的日子。这些年来,一步一步是有了很大的变化,其实还不是想通过这些改变而能过上自己心仪的光景。
就如俞仲尧,谁都当他为了权势不顾一切。其实不是的。当初是为了为家族报仇雪恨,如今则是为了责任。
坐在龙椅上的不务正业的人、身边的妹妹妻儿,都是他的责任。
不然……
如果风溪之行不能如愿,或者是得到了南烟已不在人世的消息,俞仲尧怕是早已放弃一切袖手天涯。
真的,他这个做皇帝的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所以他敢说,俞仲尧的风溪之行,这天底下最担心最焦虑的人是他。他怕痛失自幼年便喜爱的人,亦怕这天下失去支撑——他不怕失去天下,真的,只怕这天下失去一个最合适的人的治理而陷入动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