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凄凄,永兴宫前树木繁多,交相掩映,宫里灯火昏暗。
“王爷,您许久未曾病发,今日怎么会如此?”逊宁双手负于身后,立在耶律贤的床前,光线十分微弱,却是能瞧得见阴影之下他眉宇之间担忧的神色。
耶律贤手中捏着萧绰送他的平安符,低头不语。
逊宁凝视着耶律贤手中的物什,道,“那位叫燕燕的小姑娘是…”他本就想不通耶律贤为何要对那小姑娘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耶律贤斜靠在床头,面色缓和,似是恢复了不少,他抬头,从容笑道,“你平叛乌古、室韦二部,得胜而归,今日将将封了惕隐,本王还未恭喜你呢。”他并没有回答逊宁的话。
逊宁淡淡笑道,“不值一提。我耶律休哥期盼的,是有朝一日,让你贤宁来为我封王授爵。”
耶律贤眸光一亮,凝神片刻,轻声道,“会的。”神情十分郑重,似是宣誓一般。
他转而笑道,“你字逊宁,我字贤宁,原就是好兄弟,若有一日我为九五至尊,你必会位极人臣。”
这逊宁便是辽的大将,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摇摇头,浅浅笑着。
夜半,耶律休哥离开了永兴宫。
耶律贤久久未能入眠,起身走到窗下。
宫里并未点亮灯,耶律贤靠在窗边,就着透进窗来的稀稀疏疏的月光,贪看着手中的小物什。
月光轻柔,他摊开的手掌中,是一个绣有‘燕’的契丹文的平安符,穿起平安符的是用五彩丝线编织而成的。
耶律贤的笑容似与月光相溶,淡淡柔柔。
他忆起那日,他与她共乘一骑,怀中萦绕她清香的气息;他为她用五彩丝线绑出了合欢永结,如他父皇对他母后所言“这一生只与你相缠相伴”;她让他感受到了真诚和关切,是不求回报的真诚;他与她期许来日相见…
耶律贤看向窗外栽种的芍药花,想起萧绰说过的话。
“哥哥,我们又相见了。”
“本以为很快就会再见,没曾想是两年,两年这么长…”
“既然又要再等两年,那这一次不会再让你走那么快了!”
“真的?这次不会让我再等两年了?”
“我不轻信他人,我只是信你。”
“我只想着你不可以死…”
“你想做什么?抛下我吗?不可能。你命有我,甩不掉的。”
“我信。”
这字字句句无一不是为了他。
耶律贤盯着手中的平安符,苦笑着,他都不知自己的来日在哪,如何许她一个来日?
与耶律贤一别数日,萧绰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
这一日,萧绰呆坐在秋千上,凝视着那些有些萎了的芍药花,脑海中不断浮现耶律贤的笑容。
萧绰手中捏着一枝花苞丰满的芍药,轻轻揪下一片花瓣,喃喃道,“不知道他好了没有…”
揪下另一瓣,“不知道他回去是不是挨骂了…”
又揪下一瓣,“不知道他还记得我吗…”
“那平安符他是否随身带着…”
这样一揪一句,一片一片,秋千下铺满了碎碎的花瓣,她手中的花儿已经光秃秃了,却仍旧没有发觉,揪完了花瓣揪叶片。
“傻女子,你在思慕谁家的公子?让哥哥瞧瞧配不配的上你?”
空无一人的庭院突然响起这样淡淡的嘲笑声音,萧绰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耶律斜轸一脸戏谑的表情,斜靠在秋千旁,口中不时发出“啧啧”声。
萧绰回头白了他一眼,“你不好好随父亲去做事,偏来嘲笑我!”她赌气扔掉手中的花枝,脚一蹬地,将秋千荡的高高的。
耶律斜轸声音略大了些,生怕萧绰听不见,“莫非是韩家公子?他许久没来萧府了,你可是在用那堆花瓣数他几日没来?”
萧绰耳边响起呼呼的风声,掺杂着耶律斜轸哈哈大笑的声音。
萧绰气急败坏,连忙停住秋千,瞪着耶律斜轸,向自己卧房里大喊,“阿语,快些来,我们去找芷岸姐姐!”
说罢大步流星地走向大门,口中还大声说着,“惹不起你我总躲得起吧…”
阿语匆匆从卧房中出来,追上萧绰。
耶律斜轸又是一阵大笑。
“小姐,怎么突然想起来去找李姑娘了?”阿语跟不上萧绰的脚步,小跑着,有些气喘吁吁。
萧绰放慢步子,“心里烦,想出来走走,又不知去哪里,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芷岸姐姐。”
阿语平复了气息,疑惑道,“小姐有什么烦心事?”阿语想着,萧绰平日衣食无忧,颇受众人喜爱,还能有什么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