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城和五爷同车而坐,此刻车子正顺着通往唐公馆的街路缓慢行驶着。
唐九城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懒洋洋地侧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五爷紧张地看了他一眼,关心地问道,“怎么着?伤口又不舒服了?你也真是胡闹,老金嘱咐的话就是不往心里去,你再这么折腾下去,难不成真要去九泉之下见爹娘、兄长吗?”
唐九城笑嘻嘻地说道,“你别老一张嘴就是生啊死的,怪吓人的。要是真这么容易死,我早死几百回了。爹妈那里也早就烦透我了……”他神色倦倦的,似乎有些累了,“老金的话又不是什么圣旨,我干嘛要时时刻刻记在心里?再说了,这伤口在我自己的身上,是好是坏,他还能比我更清楚?”他侧过脸,淡淡地望着五爷紧张的表情,微笑着安慰道,“五哥,你别热锅上的蚂蚁瞎紧张,我真的没事儿。”
五爷稍稍松了口气,“多大的人了,一点儿不让我省心。”他眼珠一转,漆黑的双眸盯着唐九城看了又看,“你老实告诉我,周琛去在水一方的事情是不是鱼莹通知你去的?”
唐九城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他既然怀疑到了鱼莹,早晚都要查个清楚,也不瞒他,索性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平日里看她像个有主心骨的人,脾气也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谁知真遇到了事儿,也慌得没了主意,第一个就想到给我打电话了。”他说到这里,发自肺腑地笑了笑,“真没想到,我在她心里竟然这么重要!”
五爷只顺势笑了两声,心下却是澄明无比。果然是鱼莹通知的老九,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如果说是因为火龙帮的周琛点名道姓要见她,因此有些慌神,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毕竟以她那个性格,绝不是遇到事儿就自乱了阵脚的主儿,如果不是这样,她又为什么要通知唐九城?
五爷的心里有个朦朦胧胧的想法冒了出来,总是隐约觉得这件事儿似乎绝不简单,但到底如何不简单,又是因为什么,他又完全说不出来,只觉得鱼莹这人绝不似自己想象中那么单纯。
她就像一只色彩斑斓的蜘蛛,用心地织造出一张巨大的网,将唐九城细细密密地缠绕了进去。只是,越是颜色鲜艳的东西,往往毒性越大……
唐家九个兄弟,如今就只剩下他与老九,便是抛去这条老命,也要保证老九平安无事才行。否则,将来他有何颜面去见爹娘兄弟?
如果鱼莹真是自己猜测的这样,那就更不能将她留在唐九城的身边,无论是为了什么,都要尽早将她送到后院去才行,最好是……永绝后患……
五爷下定了决心般的握紧了拳头,又唯恐唐九城发现出什么端倪,脸上不敢有任何表现,只是把脸转向了窗外,光影暗淡的夜幕下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深深的阴霾。
◆◇◆
后院。
时间虽然晚了,后院却依旧热闹非凡,院子里传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琵琶声,随着悠扬的伴乐,能清晰地听到女子娇柔做作的歌声远远飘了过来,唱得是《牡丹亭》,嘻嘻哈哈的,浑然没将曲子中表达的深意唱出来。
阿秀安静地站在回廊下,听着四周传来的窃窃私语和你侬我侬的情话,脸上连多一分的表情都没有,仿佛被单独隔开了一个世界似的,精明的双眸盯着雪白的房顶出神。薛妈一迈出屋子,见到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阿弥陀佛,姑娘,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走近了一看,更是惊得脸色巨变,“姑娘,你怎么穿得这样少?真当自己的身子是铁做的?”慌乱地转回身跑进了屋,取了件厚大衣出来,心疼地披在了阿秀的肩上。
阿秀任她摆弄着,淡然地冲她笑了笑,“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子,还能冷着自己不成?不过是觉得这样的雪色有些难得,因此多看几眼罢了。”
薛妈埋怨着说道,“如今入了冬,以后的日子只怕天天都有雪,想看雪还不简单?何苦就选在这个时候?”握紧了阿秀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搓弄起来,想要为她取暖。
阿秀笑了笑,轻声道,“薛妈,你还记得咱们当初刚到后院时的情景吗?如今这一晃,我都在这里待了七八年了。”
薛妈道,“怎么不记得?就跟昨儿才发生的事儿一样,我记得可清楚呢。当初姑娘才多大?一个人硬是顶起了这么大的生意,我看着都觉得眼晕,唯恐姑娘做不好,回头赔了钱,大老板要怪罪。没想到姑娘也是个伶俐的,只用了一年的工夫,就把后院张罗的红红火火,任谁看了不佩服?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就是前院向来眼高于顶的五爷见了您,不也得客客气气的?”
“佩服?”阿秀叹了口气,“谁会真心佩服我?不过是睁着眼看笑话罢了?你做得再好又能怎样,就这上不得大台面的生意,说出去也是打自己的脸罢了。”
薛妈脸色微微一变,颠怪着说道,“好好的,怎么又自怨自艾起来?咱们靠自己的手赚钱吃饭,总比窝在大街上讨人钱的乞丐强些吧?姑娘,你听我一句话,这古往今来,女人想要在这世上立住脚,那是要比爷们多付出几十倍辛苦的,当初走上这一步,也是无可奈何,姑娘就别再想了。”说到这里,眼圈一红,悲伤地说道,“也是我拖累了姑娘,当初若是我坚持带着姑娘去外地,说不定……”
阿秀抽出手,轻轻拍了拍薛妈的肩膀,“是我的不是,又胡思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