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莹和田婶两个人脚程快,在路上随便找了个人,细细打听了车站的方向,紧赶慢赶的去了。走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功夫,眼见着县里人也陆续起床,街道上渐渐热闹起来。虽是早晨,车站却人声鼎沸,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影。田婶四处打量了一番,回头和鱼莹道,“怎么这么多人,都是去省城的吗?”
“我也是第一次来。”鱼莹看了一圈,人虽然多,但还算有秩序,排成一列长队等着进站。队伍最前面,有几个士兵拿着画像在一一比对,看模样倒是比昨夜的那个士兵认真了许多。鱼莹和田婶对视了一眼,就随意站在了队伍的最后面。排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才轮到田婶,她年纪大了,和画像上的模样自然不同,负责检查的小兵看也没看,就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过去。
田婶快步走过了关卡,回头一瞧,只见那小兵已经对着画像看起了鱼莹。画像上的女子虽画得粗糙,但还是有些地方和鱼莹相象,若再这么看下去,早晚要被发现……她再不敢耽误,把事先鱼莹交给她的青花瓷坛猛然摔在了地上,接着就扑在地上哭嚎起来,“孩子他爹啊,我真是没用呀,竟然连你的骨灰都保护不住啊!你个短命鬼,把我也接走吧。”一边哭一边捶胸顿足,一旁等着检查的人群都兴致勃勃地看了过来。
本来还拿着画像的小兵也吓了一跳,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田婶只是嚎啕大哭,哽咽着说不出话。鱼莹急忙快步跑了过去,紧张地问,“妈,你没事吧?”
田婶窝在她的怀里哭了起来,“你爹的骨灰就这么没了……我真是没用啊,你爹泉下有知,一定会怪我的。”
那小兵吓了一跳,眼看着地上一堆白灰,听说是骨灰,急忙退开两步,“大吉大利,将来老子是要升官发财的,你们娘俩在这胡闹什么?想要吃枪子吗?”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鱼莹赶紧跪下来,楚楚可怜地抓住他的裤腿,“军爷饶命,军爷饶命!自打我爹病死了之后,我娘精神也不如从前了,整个人魔魔怔怔的,军爷别和她一般见识。想必军爷家里也尚有高堂,咱们都是为人儿女的,请军爷看在这层情面上,好歹饶了我们这次吧,下次再不敢了。军爷你洪福齐天,将来升官发财官运亨通,一定会大展宏图的。”
小兵看了鱼莹两眼,听她一口一个军爷,心里忍不住有些舒服受用。其实他是军队里最低等的士兵,不然也不会把这起大早的活安排给他,因此也是一肚子怨气无从发泄,眼见着鱼莹跪在自己的脚边,一脸楚楚可怜,也不知怎么竟然有种鸟瞰天下的快感,于是飘飘然地点了点头,“看在你还会说话的份儿上,带着你的疯娘赶紧滚吧。”
“谢谢军爷。”鱼莹又磕了个头,看着他趾高气昂地拿着画像又走回到关卡继续排查,旁边有人问他,“怎么回事?”
那士兵只是回答,“没什么,摔了点东西。”
鱼莹扶起田婶,青花瓷坛也不要了,快步走了出去。
田婶回头看了两眼,只见那小兵还在耀武扬威地嚷着,竟是半点也没有怀疑。阳光明亮,照在鱼莹沉着淡定的脸上,她越发觉得这姑娘不简单,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香灰能过关,若是他发现了怎么办?”
“正常人一听说骨灰都避讳极了,谁会大着胆子过来检查?”鱼莹像是料定了一般,十分自信地笑了笑。
田婶这才恍然大悟,想着第一次见面她就怀抱着那个瓷坛,竟是忍不住拍手叫道,“之前排查的时候,你不会是把大洋……”
鱼莹冲她一乐,“婶子也真厉害,猜得一点没错呢。”眼见着已经到了站台,虽然仍是人山人海,但只要等到火轮车过来,也就算成功逃出了县城。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块大洋,小心翼翼地塞进田婶的手里,“拿好了,这可是救你儿子命的。”
田婶低头看了一眼,见真是大洋,顿时又惊又喜,死死握在手心里,唯恐别人看见,点了点头,“多谢你了。”
“是我谢你才对。”鱼莹冲她点了点头,“咱们就在这分手吧,希望你儿子能平安过关,领回家就别让他再出来了,你们娘俩守在一起,再难的日子也能挺过去。”
田婶嗯了一声,深深觉得眼前的姑娘不简单,将来肯定是要有所作为的。她牵挂牢中的儿子,再也不肯再耽误,转头脚步飞快地走了。
鱼莹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挑起嘴唇高傲地笑了起来。
其实……县城口说得多明白,只要提供线索,就给十块大洋的赏钱,那可要比这样得来的轻松多了。人在着急的时候,很多事情是不会细想的。依着田婶的心智,等她慢慢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大概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也没与田婶说,刚才的举动有多冒险。若是田婶晚一步摔掉瓷坛,说不定士兵就发现画像中的人是她;又或者那士兵多一个心眼,只要稍稍弯下身子,就会发现地上说是骨灰的粉末里有一股香料味……有那么多可能,只要错了一步,她们两个人就万劫不复。但田婶没察觉,她自然不会傻到告诉她。好在,即便有那么多可能,她们还是平安通过了考验。
呜……
随着一声沉闷的火车鸣笛,一辆火轮车慢吞吞地开了进来。
站台上等了半天的人立刻红了眼似的扑了上去。推推搡搡中,有人见鱼莹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