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从在水一方离开时，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按照她以往的性格，做什么都要与阿曼争个高下，恨不得走在她前面才好，如今有把柄在人家手里握着，也不敢太过嚣张，因此故意放慢了脚步，也没急着走。
另外，她也是为了等春心。
为了达到今天的效果，五爷准是用了些心思的。在水一方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客人来了不少，春心的老客人也来了几位，但春心只随意应付了几句，就没再多说什么。几位老客人原本也不奔着她来的，原本还担心她捏酸掐醋不好办，这会儿倒是顺了心，直接投入到新舞女的温柔乡里，玩得不亦乐乎，走时还嚷嚷着明儿还要继续来。
这就有点儿不对劲儿了……
旁人对春心的家庭或许了解不深，她却是多少知道一点的。春心的哥哥、嫂子整日无所事事，又顿顿少了不了大烟，家里柴米油盐都指着春心，她身上的压力是不小的。从前别说是自己的客人，恨不得生出七八只手来，把别人的客人也都握在手心里榨出点儿能用的钱。当初她与春心结盟合作，也是看中她缺钱这一点，以为给她些钱，方便摆弄她。
但自从彩燕出事之后，春心明显像是变了个一个人，对客人不上心，也从不问她张口要钱了。别人都以为彩燕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她跟前儿，震撼太大，因此一直魂不守舍的回不了状态。
牡丹可不这么想，她对春心是有所了解的。
春心自私，与自己利益不相关的事儿从不过问，但若是与自己的利益挂钩，就是天王老子也得让让边儿。何况舞女的世界，看重的只有利益，哪有什么姐妹亲情？以春心在这个行当里的年头，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她和彩燕之间，感情或许比别人好一些，但若说有什么了不起的真情，却也不见得。
如果她没猜错，准是彩燕死之前，对春心说了什么，这才让春心性格大变，活生生成了另一个人。
牡丹今日穿着一件崭新的皮外出挑。这是她之前磨着庄春凡买的，足足花了五六百块钱，谁知道买的那天下了雨，还不巧给阿曼、鱼莹撞见了。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懊恼。这么昂贵的皮草穿在身上，也不觉得高兴了。
再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星子都不似之前那般发亮。
许是年纪大了，稍熬得晚一些，整个人就累到不行，她点了支烟，凑到娇艳的红唇旁轻轻吸了一口。夜风吹动她的发丝，整个人像是一只充满诱惑的妖精，美得不真实。
有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客人在路边看到了，忍不住停下步子多看了几眼，“哟，那不是牡丹吗？有日子没见，好像比之前更漂亮了。”
“到底是有阅历的，和这些新人就是不一样。”
“新人有新人的好，老人有老人的妙，在水一方有了这些可人儿，还愁没生意？”
锦绣几人也在路边等车，听到了他们的话，一脸嫉恨地望向了牡丹的方向。
牡丹根本没注意到这里，她静静抽完了一支烟，转头一看，果然见到春心慢悠悠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她将烟蒂轻轻丢在脚边，扬手冲春心挥了挥。
春心正魂不守舍地想着什么，猛然看到她招手，竟被吓了一跳，急忙收回神儿，快步走了过来，“你怎么还没走？”
牡丹笑眯眯地看着她，“等你呢。”
“等我？”春心好奇地眨了眨眼，“等我做什么？”
“有事儿和你说。”牡丹轻轻拉了下她的胳膊，“我叫车送你回去。”
“咱们……不顺路吧？”
牡丹笑了笑，招手叫来一辆黄包车，“这有什么顺不顺的，有心的话，天南海角也顺得上，没心的话，近在咫尺也顺不上。”
春心觉得她话里有话，也不知道她有何深意，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没敢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