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二月末的汴梁,虽不似江南的温暖,但阵阵春风吹过,依然吹绿了岸边的杨柳枝。点点新翠的长条迎风轻摆,明媚多姿,丝毫看不出一个多月前的冰雪盛景。
今日是赵宋的帝诞日,又称帝寿节,简而言之则是赵匡胤的生辰。赵匡胤虽是武将出身,可并不是莽夫一个,他既有魄力也有头脑,不仅奉行“文以靖国”的理念,坚决实行“佑文抑武”的政策,开创了科举新政杜绝了各种舞弊手段,为文人撑起了一片天,还致力于治理黄河及各大主要河域的泛滥水患,为农业经济和商业经济都做出了不小的贡献。而同时,他所实施的“佑文抑武”,也并不是一味的推崇文道而轻武弃武,相反他注重军事能力和军权管辖,严格集中了军权制度,从选练、建置到调遣一律听从他一人指挥,就连作战方案也从不外放全都亲自制定。如此,赵匡胤自“杯酒释兵权”,一杯酒和风细雨的解了所有武将手上的兵权之后,已算是真正的将全部军权牢牢的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了,从此对他自己曾经所精心设计而成的“皇袍加身,一朝成帝”的前事再无顾虑,也再不用担心会旧事重演了。然而,这也是他统一天下坐实天下的基本步伐,亦至关重要,也一丝不苟的展现了他绝无仅有的魄力和无与伦比的智慧,更赢得了他的属下和败于他手上的所有人的信服,包括从嘉。
今早天还未亮,从嘉就已起床,漱洗完毕后已着起一身绿色朝服在等我了。南唐一众四十多位官员,包括从嘉,都被赵匡胤赐以绿色朝服,以区别于原宋廷官员,只是这种绿色是暗暗的墨绿色,并非往日从嘉喜着的清雅的淡绿色,更非我所爱的既亮又艳的青绿色。然而那日从嘉回来后却笑称道:“莫非陛下知道我喜爱绿色,才特意为我等置备如此的朝服了?”当然,我和狐媚姬包括仲寓,都知道从嘉只是苦中作乐而已,也并不点破,只故作恍然的和声笑答:“原来如此啊!”
可说笑归说笑,我每次看到从嘉穿这件朝服,依旧会止不住的生出些复杂情绪来。十数年的称王称帝,如今却称呼他人为陛下,这笑容当真无涩?若从不为人君,或可无尤,可如今……一句“苦中作乐”又何以表达这其中的艰涩?
“青影,你来啦?怎么也不多穿点啊?虽说此时已近三月,但这里不比江南……还是穿暖和点为好啊!”从嘉由堂内迎了出来,握住我冰冷的双手呵着气道。
他的关怀出自真心,感人肺脏,然而乍一出口的“江南”二字让我们的表情同时一顿,各自悠悠的生出一种怅惘之色。我眼神一滞,将目光由他身上的那片墨绿中移了出来,看向他的双目轻笑道:“不冷,穿得也不少了。倒是你,自从上个月伤寒好后,你的身体仍时常泛寒,手脚冰凉,你才要多注意保暖呢。”
从嘉的眸中漾起一汪幸福的温柔,重眸中更是霞光万丈,握着我的手微微一紧,唇边已满载笑容的道:“我也不冷,你莫要担心!”说着,牵起我的手,向内堂走去,边走边道:“来,今日早膳特意备了桂花糕呢,你和仲寓最喜欢的,快来尝尝!”
“桂花糕?”轻轻的“桂花糕”三个字,轻而易举的让我想起了多年前的小仲寓来。那时,他为了哄我开心,特意跟御膳房的御厨学会了制做桂花糕,每次到我那里,都会亲自做了与我品尝。转眼经年,我竟再也没尝过他亲手制作的桂花糕了,可每每想起,心里仍会涌出一丝甜蜜,甜度适宜,粘度适中,香而不浓……
自上个月元宵节后我们搬入了侯府,仲寓也搬到了他自己的官宅里去了,虽然他也常来向从嘉请安,但毕竟不像之前每日生活在一起那般亲厚了。倒不是感情上有所疏怠,而是从嘉怕赵匡胤有异议,所以不许仲寓来往得过于频繁,时间也不许逗留过久,就如同其他那些弟侄官员一样。虽说是从嘉谨慎为了避嫌,但我知道他这都是为了他们好,怕到时说不清楚,白白的惹了赵匡胤怀疑,影响了他们的仕途,给他们招来不明之祸。可如此虽然避了嫌,但各自的心头亦并不轻松,郁郁之中,见面时反倒显得拘谨了。渐渐地,仲寓那原先三天两头就往这边跑的勤快劲儿,也在不知不觉中冷淡了下来,如今已经有七八天未来了,从嘉倒似又想念的紧了。怕是今天早膳这桂花糕也是他吩咐人特意准备的,为的就是仲寓等下入府同行时能尝一尝这久违的味道了。
刚起身往里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一个稳健恭敬的声音道:“老爷,少爷来了。”说话的是从前八大暗卫之一的领队李忠毅,如今他是侯府的管家,亦是从嘉的随从保镖。从前的八大暗卫,其实并没有解散,只是现今的分工不同了,其中的四个继续在暗地里隐匿行踪轮流贴身保护从嘉安危,另外的四个则转暗为明,成了府里的执事和从嘉的左右手了。曾经的他们从不露面,外人也并不知晓,虽归从嘉直接领导,可他们名义上的头却是严公公,连我也未曾谋面过。现下严公公并未随同北上,明里是告老还乡,暗里却另有作为,所以从嘉便从中点了四名出来主事,以打理府中的各项事宜,也减少了赵匡胤的戒心,让他认为从嘉并未留有暗手坦诚相待,一举两得。
管家李忠毅的话音未落,仲寓已现身院内,一撩墨绿官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