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从嘉负手于背,深深凝视着眼前一朵正置盛放的粉色桃花。春风和煦醉人,却在拂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发时,也眷恋着不肯离去,打着旋儿的想要多亲近他一会儿。仿佛世间的美好都已倾注在他的身上,让风儿也不可自抑,柔情深种。
他眉间淡淡的忧伤,也让我有着刹那的恍惚。遥想两年前,在玄武湖畔初遇他时,他的眉间也曾有着同样的淡淡忧伤。可如今,这样一个曾攫住我所有心思的如玉佳人,我竟然也能如此平和的看着他了,心里既没有初见他时的激动和惊艳,也没有了昔日情动时的缱绻和难舍,有的只是惺惺相惜和默然陪伴。
这一年多来,他经常来桃树林陪我,也从不掩饰他的内心,喜也好,忧也好,他都一一诉与我听。只可惜,自去年二月宋帝赵匡胤攻破了南汉之后,他便喜少忧多了。担惊受怕了两个月后,他终于在四月派遣其弟李从谦进宋朝贡,想要降低姿态来向赵匡胤示好,以求换取南唐上下暂时的宁静。可十月时,边壃军士来报,宋军屯兵于汉阳,越过长江便可直达江南武昌境内。从嘉大惊,一面遣其弟郑王李从善再次进宋朝贡,并请奏辞去唐国号,改印文为“江南国主印”;一面不动声色的调兵至江西,以防宋军突击。
郑王进宋没多久,又有一爱国商人前来密报,说宋廷建造了数千艘战舰,就停在荆南,奏请从嘉派兵秘密前往荆南将之焚毁,以绝后患。可从嘉念着郑王的安危,没有同意;又怕,本来宋廷并没有那么快打算进攻南唐,若如此做后,无非是逼狗跳墙,有害无益。
可当时,我多想对他说一句:就算你以臣服之意来求得与宋庭的和好,但赵匡胤“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可看着他焦灼的神情,我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他为国为民谋求安宁,又何错之有?难道非要争一方之土而不管子民的生死,相互厮杀才是为君之道吗?他为了一方安宁,舍去的,是他身为君王的尊严和利益啊!若遇上争强斗狠不顾他人生死的君主,又何须顾虑这些,早就开打了,反正又不用他自己上战场的。念及此,我只是走上前轻轻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以示安慰,他也只是顺手抓过我的手轻轻握着。虽没有多余的话,但彼此间的氛围却更显舒适融洽。
十一月,郑王被赵匡胤封为泰宁军节度使,赐府第汴阳坊,强留其在京师任职。从嘉亲手书表请求赵匡胤放遣郑王归国,可赵匡胤在说了一大堆郑王的优点和才能之后,终是不答应让他回南唐来,从嘉于是更加心灰意冷。那段时间,他一坐就能坐大半个时辰不动一下,一站也能站上大半个时辰不换姿势,人也更加沉默。我心里着急,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他坐我就陪着他坐,他站我就陪着他站,他沉默时我就陪着他不说话。
除夕夜,我也放弃了一贯的“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盛妆与他的皇后嫔妃一起陪他夜宴,看傩舞,守岁。他也笑,也乐,也吟诗作词,但也破例豪饮,以至醉眼朦胧中大唱《江南》……我陪他笑,陪他唱,为了助其兴致,我还与九姑娘一起合作共舞了一回以博他欢颜。这一年中,他太苦了,担惊受怕不说,又连失了两名亲人,一是其四叔李景达的过世,再一就是其弟郑王被滞留在了京师之中,此生能不能归国还不得而知呢,与失去又有何异?赵匡胤的目的其实很明显,他知道从嘉重情义,所以就名曰给郑王赐官赏宅,实际上就是将郑王强留作了人质,也是给从嘉的一个警告。
我正看着从嘉的侧脸发呆,想着去年的事情时,一个侍卫小跑着半跪在草地上向从嘉禀报道:“启禀皇上,宋使来访,已至宫门外十里地,约摸半个时辰内就将到达宫门口。”
从嘉皱着眉回首看了身后的严公公一眼,严公公恭身点了点头,便命令侍卫回去准备迎接宋使。从嘉则若有所思的看着我道:“怎么这么快?不是说三日后才到达的吗?”
我瞟了眼他身上的淡青色衣袍,语气平平的说道:“也许,只是当初估算的日期不准吧。”曾几何时,他已不再整日穿着明黄色的皇袍了,而只是上朝的时候才穿,只不知等一下他又要穿什么衣袍去见宋使呢?
从嘉走了之后,我独自一人在桃树林里立着,漫天的桃花瓣洒了我一身,我却忘了时间和所有事,只披着桃花静静的立着。
“你立在这里这么久,到底参透了什么没有?”
缓缓回过头,我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讥笑的男人,他揶揄的语气熟悉的让我微微咧开了唇。
“你不要笑!哼,看到你笑我就觉得全身直起鸡皮疙瘩。你知道吗,你笑起来不知有多恶心呢!”
他脸上的嫌恶让我幽幽的叹了口气,侧头看向从嘉先前赏过的那朵桃花,姑且不去理会这样的恶厉态度。
“你不用在那儿装清高,你只是个人人为之鄙弃的贱胚子而已!”
他还是和狐媚姬那般相像,这一点好似从来没怎么变过啊。
肩膀突的被一把强力扳过,我被迫着直视眼前那张依旧英俊不凡的脸庞,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他前年除夕与他师父一起将小逸逸和哥哥搞的失去踪迹,今天他又想玩些什么花样了?我如今心如止水,就连修炼也只是想着要尽快找到小逸逸和哥哥才有动力。于****,于仇